一兮与花问柳坐在天一楼顶,望着明月,喝着小酒,欣赏着夜色。
“寻柳,你来皇城作甚?”一兮望着明月旁唯一的那颗星说到。
“只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吗?”花问柳双手靠后躺了下去。
“你明知我是……”
“破你的劫,我知道。”花问柳打断道,“今天我看到你的劫了”
一兮把目光转向他。
“这样看着我干嘛?放心,我不会杀了她的。”花问柳喝了一口酒,“何况她已经死了。”
“不要动她,否则……”一兮警告他。
“放心,我来这儿也是来找人的,不会对你的鬼怎么样。”花问柳保证到。
“你找谁?”
“我的劫。”
无极门乃隐世门派,以挽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每一代弟子只有两个,或许是上天为了考验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劫”。破之,勘破红尘,预知未来,迈上宗师境界。若未破,无极门没有详细描述。但从前辈们的经验来看,不是死就是比死更痛苦。
一兮的劫是师父告知的,而花问柳的劫没人告诉他。那一日师父闭关前把他叫来,说他的劫出现了,于是他就下山来投奔师兄了。
明月旁的星星又亮了一些,不止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颗星星闪烁着光辉。谁说明月旁最亮的星星只有一颗,一个人的劫只对应一个。
自从时兮没有冷宫的束缚后,她就到处溜达。居住地也从冷宫搬到了夜沉的府邸幽王府。幽王府同时也住着夜沉的未婚妻—灵星公主。听说是皇上下令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与其说是培养感情,倒不如说只是灵星单方面的努力,因为时兮亲眼看到夜沉把灵星做的膳食倒掉。当时兮问为什么时,夜沉幽沉的眼眸看着她,让她的话堵在了喉咙。
时兮又一只鬼偷偷的溜了出来,她飘在大街上,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妇女,她的手臂勾着菜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匆忙的走了。时兮尾随其后,而跟在时兮后面的花问柳把这一幕收入眼底,摸了摸下巴,狐狸眼角往上勾了勾,摇着折扇紧随其后。
“相公,我回来了。”妇人推开茅屋门对里面的人唤道。
“咳咳,芸娘你回来了,咳咳咳咳……”书生打扮的男人躺在木板床上,面色暗黄,双眼浮肿,也依稀可见往日俊朗的模样。他听见芸娘开门的声音,准备起身。
“相公,你怎么起来了。你的病还没有好,快躺下。”芸娘让书生躺在床上,把旁边破旧的被子盖在男子身上。
“芸娘,咳咳,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咳咳咳……”书生握着芸娘的双手,深情对望。
“不哭不哭,只要跟想公在一起,芸娘就觉得很幸福了。”芸娘擦了一下眼泪,“相公你先躺着,我去做饭。”
芸娘出了茅屋,走进树林里,喊道:“出来吧。”
时兮从树后出来,没想到这个叫芸娘的人真的看得见她。
“还有一个。”芸娘望着那颗树。
还有一个?时兮不明白,除了她还有谁啊?她朝着芸娘的视线望去。花问柳摇着折扇从那棵树后出来。是他。
“是你,你能看见我。”时兮飘到花问柳身边,想用手摸一下,手臂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摸不着啊。
“你们为什么跟着我?”芸娘怒斥道。
“好奇而已。”花问柳摇着折扇回答,时兮跟着点点头。
“请你们离开这里。”芸娘发话。
“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时兮疑惑的说了出来。
“因为她也是鬼啊。”花问柳随即答道,“这个人类的身体好用吗?”
“你是谁?”芸娘警惕的准备攻击。
“路人而已,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的。”花问柳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你的夫君嘛,离死不远了。”
时兮在旁边疑惑着,他怎么知道。却看见芸娘跪了下来。
“求你,救救我相公。”芸娘哀求着。
“我救不了。”花问柳不为所动。
“你能救的,既然你能看到我的真身,就一定有办法救相公。只要你能救我相公,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求你了。”芸娘苦苦哀求,向着花问柳磕头。
时兮看不下去了,说;“如果你能救她相公……”
“打住,这不是能不能救的问题。他相公已经阴气如体了,没法救了。”
花问柳说完,芸娘也不再求他了,跪在地上双眼无神的说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对,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贪恋人间温暖,附身在这个身体上,日夜与之相处,你相公也不会阴邪入体,无药可救。”花问柳打击道。
芸娘的眼睛失去了希望的色彩,她瘫痪在地。
“不过呢,也不是不可以救,只是……”花问柳的这句话就像黑夜里唯一的光亮被芸娘抓着紧紧不放。
“只是什么?”芸娘急忙问道。
“看她。”花问柳潇洒的合拢折扇,指向时兮。
“看我干嘛?”时兮蒙了。
……
时兮徘徊在一兮的门口,想着花问柳说的话。要想救芸娘相公就必须请动一兮。他是怎么认识一兮的,不管了,进去。
一兮在庭院里给花浇水,他身着白衣,不沾世间一点尘埃,当他回眸一笑,时兮仿佛看见一兮身后的花都开了,好美。
“时兮,过来。”他的眼里满是宠溺。
时兮被一兮的笑闪花了眼,傻傻的飘了过去。
一兮自然的摸了摸她的头,时兮才晃过神来把事情给一兮说了一遍。
“你希望我救他吗?”一兮放下水壶。
时兮使劲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一兮牵着时兮的手就出门了。
站在屋顶上看着的花问柳傻了眼,没想到她这么简单的说动了师兄。说起一兮,有比花问柳更了解的人了么?别看一兮平时白衣飘飘。宛若仙人。只有花问柳知道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下是怎样冷的心。可如今,师兄这么简单的答应了时兮的要求。师兄啊师兄,你中毒不轻啊。花问柳打开折扇,跟着去看戏。这两师兄弟都有一个爱好:喜欢看戏。可花问柳看戏看到他师兄头上来了,不知会不会秋后算账呢?
“就是这里了,一兮。”时兮指着前面的那个茅屋,飘了进去。
“嘎吱”,门一打开,芸娘就跪在一兮的面前哭泣的哀求道:“道长,求求你救救我相公吧。”
一兮走到书生床前,眼皮泛着青黑,嘴唇乌紫,呼吸微弱。“能救他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芸娘急切的问道。
“但你会魂飞魄散。”一兮冷冷的说道。
芸娘不再哭泣了,她看了眼床上的丈夫,含着泪笑着说:“只要能救相公,什么都无所谓。”包括魂飞魄散。
“一切因果皆因你而起,也将因你而灭。我会抽出你的灵魂,以至阳之火试炼,在此之间,你将会忍受堪比十八层地狱的痛苦。炼化之后,注入他的天灵穴中,方可获救。”一兮在一旁细细道来。
“道长,我可以单独跟相公说一会儿话吗?”芸娘看着她昏迷的相公说。
当一兮出去时,时兮也准备出去,却被芸娘拦下。“姑娘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哦,嗯。”时兮在一旁听着芸娘细细的说话。
“我本来就是游魂,在人间飘荡了很久,人间真是无趣呐,直到遇见了相公。那一天,我在湖边看着相公吟诗作对时就深深地迷恋上了他。真可笑啊!作为游魂却爱上了人类。后来相公家被抄了,我也一直陪着他,渐渐地我不甘心以这种游魂的姿态在他身边,我希望他可以看见我,像我爱他那样爱我。有一天,我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告诉我,附身于将要死的人身上便可重回人间。于是我就附身到了这具身体上,创造机会跟相公相识、相爱、成亲。”芸娘泪流满面,巨大的悲痛使她呼吸不过来,她深情抚摸着书生的脸,任泪落下。“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出现把相公害成了这样,成亲后相公的身体一直就不好,没想到是我的缘故。”芸娘已泣不成声。
“本就游离于三界之外,却贪恋人间温暖。最后却落得个魂飞魄散。可是姑娘,我不后悔,若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和相公在一起。”她的泪滴落在书生的眼睛上,“姑娘……”
“我叫时兮。”
“时兮?”芸娘来了精神。
“你认识我。”时兮疑惑道。
“或许吧。以前做游魂做久了就会听到一些事。”芸娘笑着感慨道。
“那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人吗?”
“不清楚。只是听说时兮跳下了断魂崖。”芸娘想了想说,“你是那个时兮吗?”
“我不知道。”时兮喃喃道。
“如果是,你的未来或许比我悲惨千倍。”跳下断魂崖而没魂飞魄散的目前而言只有你一个,还是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不是老天可怜你,就是它还没有把你折磨够。芸娘看着时兮美得出尘的脸想着。
“我准备好了,把道长叫进来吧。”芸娘亲了一下书生的额头。相公,永别了,永别了。
在芸娘亲吻书生的额头时,时兮清楚地看见了书生眼角流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