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寒郎君遍天下,这句话并不是说着玩的,以洛城为中心衍生出去的铁寒郎分部在国朝一十二省的广袤国土之上,好似蛛网般罗织起一片巨大的情报网络!何省何府何县有何事,只要铁寒郎愿意去查,那便如身临其境亲眼所见,这并不夸张,因为前朝便有这样的例子。宣礼院的一位奉礼大夫上朝时被天子问及昨夜晚餐,这位奉礼大夫说是炒竹笋,天子便笑道看来竹笋不合你口味,否则何故一顿饭只动了一次筷子?惊的那位奉礼大夫当场呆若木鸡!而铁寒郎之刺探功夫,亦可见一斑。
然而身处在这个情报网络中的刘五此时此刻却丝毫没有为前辈感到骄傲和自豪,反而懊恼的想要把耳朵割掉。他看着眼前正牵着四头鬣狗对自己笑眯眯的郡主,脑海一阵阵的犯晕。自从那次被那个半狼族少年的巨狼舔了一次之后,刘五就犯了毛病,见不得狗啊狼啊之类的东西。郡主深知他的毛病,于是专门让人从自北方来的驯兽师那里高价买来了鬣狗,专门对刘五刑讯逼供。
刘五惨兮兮的闭上眼睛,欲哭无泪。
郡主倒是客客气气,笑道:“你就让你的兄弟们帮我查一下嘛,又有什么难呢?又不是让你作奸犯科,查邪教哎,那可是连陛下都深恶痛绝的东西,你们铁寒郎难道不应该为君分忧吗?你就帮我查一查,查好了我请你吃饭呀,或者我亲自下厨烧白粥给你喝?”
刘五冷汗渗了出来,这个对郡主暗黑料理仍旧心有余悸的铁寒郎君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道:“郡主,我......我都说过了,北冥神教事宜,在禁卫府是绝密级别。这个秘密等级,除了我们禁卫府总督大人和军机院院长之外,就只有天子陛下才符合了!”刘五显得很委屈,别过了脸,惨叫道:“郡主你把狗拉远一点,拉远一点!”
南宫不语柳眉倒竖,呵斥道:“你不要拿什么绝密等级来吓唬我,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帮我这个忙,我......我把你耳朵割下来喂狗!”
刘五叹了口气,苦着脸道:“那麻烦郡主找个利一点的刀,要不然割掉一半卡住了,可就疼死人了!”
南宫不语为之一窒,不由得气结道:“你就是不肯帮我是吧!”
“别的事情都好说,即便郡主让我去杀人,我也能帮忙。但就是这件事......我着实难以从命。”刘五倒是光棍,干干脆脆的把脖子一扬,一副是杀是剐悉听尊便的模样。这让南宫不语恼火不已,叫道:“好啊刘五,你还真是一条好汉,行,那我就看看你被狗撕烂之后还有没有这股子英雄气概!”
“这事儿我做不成不代表宋头领也做不成就算宋头领做不成也不代表王爷做不成就算王爷做不成也不代表您不能去找陛下求情让总督大人开封绝密总之您是郡主您本事那么多何必只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千言万语一句话——郡主饶命啊!”刘五大叫起来,啊啊乱喊,嘴里像是羊吃练枣子似的把一句话一气呵成,连口气都不用歇。
南宫不语嘿然笑道:“宋一跟我父王出去了,我又被父王禁足在家,成天能见到的人除了你就是我屋里的丫头们,我不找你我找谁?少废话,这忙你帮不帮!”
王自成如临大敌的看着舔着舌头的四条鬣狗,终于一咬牙一跺脚,道:“得了我帮了,郡主姑奶奶,您赶紧把狗给牵走行吗?”
南宫不语摆了摆手,当下便有下人将四条鬣狗牵出明珠苑。南宫不语拍拍手,走到刘五身前,替他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扒着他的肩膀像是个汉子似的道:“早这么着不就行了,何必让本郡主费这么大一番功夫呢,还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刘五深吸一口气,双腿直打摆,好半晌,才道:“得得得,您是奶奶辈的,我是孙子,我服您了。我今晚上就回禁卫府一趟,事能不能办成我可不敢说!”
“有这份心就行。”郡主笑了,抬脚踢了他一脚道:“赶紧办事去,快滚快回!”
刘五屁滚尿流,一溜烟消失在了明珠苑,头也不回。
......
......
深夜,坐落于天元坊东侧的禁卫府衙门灯火阑珊。
禁卫府衙门不大,但却是整个洛城势力最为庞大的机构,无论是权利配属还是供职官吏,都远远超过了原本应负责京畿治安的刑理院和京兆衙门。禁卫府下属两个机构,一个是羽林军,一个是铁寒郎!在祥祺一朝,羽林军人数还低于九门提督府统辖的巡城兵马司,但在本朝,经多次扩充,羽林军已全面压制了巡城兵马司,成为京城最多的驻军。就算撇开羽林军不说,单论铁寒郎,那也是令人谈之色变的衙门。
而此时此刻,宋一和刘五就站在铁寒郎的“蛛网”院内。
这是整个铁寒郎君情报最终的归属地。
刘五垂着头恭敬的站在那三丈高的巨大铁树前,不敢抬头看上哪怕一眼。这棵铁树是纯铁打造,高的令人仰视,国朝铁寒郎一京十二省所有分支机构的情报由高到底,都汇总在这棵铁树上。那铁树张开的枝桠密密麻麻枝繁叶茂,在某种程度上,极其精密的反应了整个铁寒郎系统的高速运转。
宋一轻轻从中取出一个精钢打造的机关卷轴,拨动机括后卷轴发出“叮”的一声被打开。他从中拿出一卷情报,缓缓展开。
看了片刻,宋一叹了口气,提起笔在情报之上稍稍改动了几个字眼。
偷偷瞥了一眼的刘五心中震撼之极。
绝密等级的情报,宋头领竟然......竟然敢修改?这若是被总督知道,岂不是千刀万剐之刑!然而宋一并没有在乎刘五的震撼,只是自顾自的把这几个字眼修改掉,然后轻声道:“拿去,交给郡主。”
刘五深吸一口气,道:“头领......”
“不该你问的,最好不要多问。”宋一看了他一眼,神色古井无波,却让刘五如坠寒渊,马上低下头来。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宋一淡淡道:“你是铁寒郎君,不是郡主的玩伴,你应该听从的,从来只是铁寒郎本部。”
刘五点头道:“是!”
宋一不再看他,而是微微闭上眼睛,许久后才轻声道:“此事无需让总督知晓,你知我知便好。”
“是。”刘五躬身。
“去吧。”宋一淡淡道。
刘五单膝跪地,行礼后转身出去。
翌日,此情报被明珠苑内的丫鬟送出王府,辗转到达尚武堂胖子和瘦子手中。胖瘦二人得到情报后马不停蹄,在当日便进行密字加密、蜡封,然后通过尚武堂专驿送往江南。全程毫无阻滞,从那封密信被送到京都后,仅用了两日时间,便有回信返程。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这封关于铁寒郎刺探到了邪教情报在冬日里越过梦华江,向宜城而去!
谁也不知道,在洛城无数的权斗笼罩下,这封情报,会给身在江南的少年们带来什么。嗅觉敏感手握权柄的人,只是震惊而又疑惑的将目光投向江南,可百姓们却只顾着翘首以盼新年的到来。
重光朝的第十七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