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问阁下的姓名,在下福臻镖局镖头张玄凌,江湖道上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张玄凌问道,边用一双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对方,以他的眼神在江湖了半辈子何等老辣,他看出了对方分明是个女子的身姿,却是扮成了的一个男子。
我瞥了他一眼,道:“有些人恐怕能和你说几句话都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爹!货都搬进来了,你们怎么还没点上火啊?嗯?你是什么人?”一个芳华不过十五的少女蹦蹦跳跳的似是欢跃的小雀,但当看到我的时候,不知手上何时多出了一柄短剑,警惕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她边说道:“放下你的剑吧,你是伤不到我的,你不是要点火吗?来,点火吧。”
我理所应当的看着她,她疑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玄凌,张玄凌点点头,少女也只好放下短剑,去生火去了。
“都进来暖暖火吧,别冻着。”张玄凌大声的招呼着外面的人,我定眼看着他,他脸上的沧桑,这一个小小的入体教头,却能带着那么多人的威望,看得出其人还是不错。
一个个被雨淋得灰头土脸的汉子说笑着走进来,放下一日的疲倦,随意的在火堆旁坐下,没有人看到我而面显异色,都只是将随身的包裹拆开,寻出一件还算干燥的衣裳当着众人的面换上,这些只有入体或人位的汉子笑着将满是老茧的手尽量的靠近着火堆,驱散着身上的冰寒。
我只是靠在柱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少女面带微笑地将煮好了的一壶白酒倒出几杯来分给每一个人,也将一杯小半的白酒的小心的捧在手心里快步的走过来递给我:“给,喝口烧酒暖暖吧。”
我就这样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人都沉醉,我心里的浪涛被我压着,我伸手接过她的杯子,眼睛却从没从她的身上移开,她的脸在碰到我指尖的那一刻变了。
张雨芷从未碰到有人的皮肤竟然这般柔滑却冰冷,即便是触之即去却映象在了她的身体上。
“你的皮肤怎么比女的还好?还那么冷!”她捂着嘴惊呼一声,我没有再看她,抿了口手中带有温热的酒,然后把酒杯递给她:“你叫什么?”
“啊?哦,我姓张名雨芷。”张雨芷捧着酒杯从发呆里出来,感觉到杯子里的酒还有些,看了眼说:“你不喝了吗?”
“给你喝,你不冷?”
“不用了,男女有别,我还是自己去倒杯吧。”她没有多少忧虑,只是道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
“哦!”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走的背影,像极了我的妹妹。
众人喝了酒,倦意就来了,留下几个武夫和张玄凌守夜。雨声愈加愈大,狂乱的风声掩盖了许多。
我也没有睡,只是盘膝坐在庙宇的角落,膝上摆着一块玉,温润的玉上刻着一个苏字,大概便是这身体主人的名字了,姓苏的江湖高手!细细一想居然没有半点头绪,想我叶痕前世半生都在江湖游历,所交朋友与所闻之江湖大事那么多,居然连世间有这么一位入真双十芳华的苏氏女子都不知道!没办法,先只能这样了。夜很长,我又无法入眠,看向张雨芷他们,大数眉宇紧锁,显然这么大的风雨声睡着也真的是很难,但忙了一天,眼皮都睁不开了。
门口的几个人和张玄凌在说话,我闲的没事就开始听。
“张镖头,这渝州叶家被灭真的是黑白双使?”一个年级较轻的武师开口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
张玄凌掸去地上的灰,和几个武师在门口坐下,将手里的钢刀摆在地上,然后看了几个人一眼开口:“没错,就是那一对活阎王干的事!”
“当年这事一放出来,江湖波涛汹涌了十年之久,各股势力都在调查此事,却没有半点头绪,传说啊!剑榜上名副其实的第一—天策剑的所有材料都消失了,那剑庐的地上只余下了两块金牌。”
“是不是传说的善恶金印?那个年轻武师插嘴道。
张玄凌沉默了一阵,点点头续道:“那时我正好在渝州接了笔生意,也就去了叶庄,多少的江湖高手啊!连五岳剑门、武林盟主、逍遥门的人都去了,甚至就连往日与叶渺崖大师交好的武当冲虚道长、少林的释明高僧都亲自去了!连平日里向来都是平易近人的冲虚道长都气的大怒,我可是头一次见过传说中入境的一怒啊,一声轻哼就引得在后厅的我一阵胸闷!”
“那冲虚道长他们没有对那黑白双使他们做什么啊?”
“呵呵,做什么?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儿,还想做什么?”张玄凌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的酒一口咽下,给自己一点暖意,给另外几个人也倒上一些暖身。“说到现在还没人能知道那黑白双使究竟是什么人?也没人知道他们的武功如何,只知道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肯定会死人,死的人都是大恶之人,可叶渺崖大师可是个江湖上盛传的大善人,不应该啊……”
“没准叶渺崖大师生前做了什么大恶之事才引来了黑白双使。”
“或许吧……”张玄凌低声一叹。
我也闭上双目,心里却是心如明镜。
……
“嗷,起床了。”张雨芷慢慢从地上起身,发现了门口还在说笑的张玄凌,跑过去甜甜地叫一声:“爹!”
“都醒了,那就启程了,都把行装整好,马上出发。”
“你们是要走了吗?”我身着一身黑衣,牵来我的马驹。
张玄凌的脸上带着微笑:“是啊!小兄弟,我们的目的地是渝州城的崔云楼,这里离渝州不远了,我们这镖今日若是赶些,半晚也就到了。”
“哦?这里快到渝州了?”我低声接道。“那我与你们一同吧,我也是赶去渝州的,只知道大致方位,路径倒是不怎么知道。”
“你要和我们一起?”张雨芷也取了包袱跑过来,“那你是渝州人?渝州的哪家公子啊?”
“就这样了,我在前面等你们。”我没有回她话,直接跨上马到了道前。
张雨芷顿时鼓起腮帮子:“装什么老头,分明就是一个小娃娃,切。”
张玄凌看着两人,又看向天空,目光闪烁。
……
渝州城
从守大门的门卫边走过,我的视线凝固在了面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口市集,斗鸡的围子还在原来的地方,以前我常临的绣春楼已经子虚乌有,当年的北郊牛干馆更是荡然无存,我才感觉自己好像不再属于这!
“喂!你在看什么呢?”一声娇喝将我拉回,我瞥了眼张雨芷,开口道:“没什么。”
“小兄弟,到这渝州城里我们却真的是要分开两路了,就此别过吧!”张玄凌拱拳行了相送,我点点头,也抱拳道:“不送!”
转身走入人海,朝着记忆中的叶家走去。
叶家在江湖中的地位之高是随着叶渺崖的铸剑术的高超手艺而来的,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人敢动叶家庄的宅地,就连叶庄门前的一根小草也没人敢去踩上一脚,叶家给不少人铸过剑,而爱剑如命的江湖剑客有幸能让铸剑世家叶家铸上一柄剑,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种救命之恩,所以到现在也没人敢对这已经人死绝了叶家动手。
我只是轻功便跃进了前厅,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变得腐败,十三年的光阴已经将一切的罪孽抹去,只是淡淡的血印留在木桌凳椅上,我慢慢地走着,打量着这里的很多,我仿佛又听到那管家大伯在门前向我微笑着说:少主人,您回来了!一切都只是回忆。
走进我的屋,挂在床头熟悉的铜剑上满是锈青,我还记得那是爹做给我的,说是用了珍惜的材料打造出来的,对当时刚刚成为铸剑大师的爹来说十分不易,而且这剑是当真的削铁如泥!只是它现在锈了,我不知道它还是否能够削铁,只知道看上去他削泥巴现在感觉都不大现实。但它还是完好的挂着,没有缺少一块。
还是不看了,因为我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浸湿了,路过母亲的房间,我想了想,走了进去,这次我真的是哭了,没想到我的母亲还在这里,人们怎么没把她安葬!她的衣服上有着一道撕裂,当年在江湖有名的貌美花容化为枯骨,我走上前在她的尸骨跪下:“母亲,我回来了!”
将母亲尸骨深埋在了里院的梅花树荫下,梅有情,而人有缺。
我最后又来到了地下的剑庐,庐里的扶箱内还有没有烧尽的炭块,庐壁上还有一柄柄的废剑,大都是爹在打造的时候出错而裂缺的,其中不少也有我的废品。
桌上的一些材料金石还随意的摆放着,一把算得上有人小腿般大小的钢锤插放在了炼金书卷的材堆里,这是爹在我小时候为我打造的一把钢锤,小时候两只小胳膊举不动,一直让我把它当做我的玩具,直到我成为了铸剑师的那一日,它成为了叶痕铸剑大师的象征!我也是一直都用它来打造我的剑,从未再用上其他的锤子。
一些捶打的残渣散乱地落在地上,堆积的很厚,显然许久没人来打扫过,我捧起那把铜锤凝视着,看了很久,我放下,离开了,这里没有什么人事有我要见的了……
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走进了一间酒楼,默默地在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四周的客人自顾自的笑谈着些小事,也有人也是把酒独饮,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客官,有什么小店要招待的。”小二跑过来献殷勤的问我,我摸摸怀里,还有点银两。
“就这些银子,能上的好酒都上来。”我把银子都扔在了小二怀里,小二乐了,里面他可是能赚到不少的小费的,连忙躬身下去提酒。
我自顾自的倒上一杯白酒,倒入口中,辛辣的酒一入喉就引得我轻咳一声,倒是没忘记这身子早已不是过去的男儿身,只是一口就让我难受想吐,我往自己的嘴里拼命的灌,烈酒的辛辣却很快变得甘甜,我的眼泪顺着双颊滑下,眼前出现了两个人。
“痕儿,和娘回去了,别听你爹他瞎说,他说喝酒对铸剑有好处就真的有好处,那你爹喝了大半辈子的酒,除了得了一身再也甩不去的酒气,还有……”
“还有我成了天下第一铸剑师对吧?娘子?”爹的长胡子翘得老高,一双大眼微眯着,面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幸福,手搂抱着母亲的柳腰,两人的束发在空中美好的飘动。
两个人拉着我,口中不停的叫着“痕儿”,我叫着:“母亲,爹,我们都回去吧,我们再也铸剑了,不铸天策了,我们有琅琊就够了,不,不要再铸天策了!”
“傻孩子,天策不铸,那你怎么能活着,傻孩子,傻孩子……”
我的头好痛,酒的劲头涌上,他们把我拉着背起,我才回头看看他们说:“还是想做个傻孩子好。”
……
怎么这么亮啊!我忍不住用手遮挡去这刺目的阳光,头像堆了一滩浆糊一样疼的要命,爬起来才发现这里我不认识,装饰的铜鼎香炉上冒着徐徐的青烟,我揉揉明穴,感觉好了些,我看了看身上披着的纹雀锦绣丝被,拉开一看,又一次看到了那具令人脸红的娇躯赤裸的样子,我这次倒还好,没有太大的感触,毕竟我看到这床被子已经猜出了这间屋子是一个女子的,给我脱下衣裳的应该也是名女子,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一套已经准备好了的衣服就整齐得摆床头,我一手取过看了眼,晕,又是女的衣服,不过也没什么,一个女的身体穿上一身男装才不舒服,紧的地方不紧,不该紧的地方紧,穿上女装倒是适合了些,穿上衣装我走出了门,空地上一个少女手里握着一柄短剑在一株大树的树荫下舞着,身着的红色,轻灵的似是一个在世间展现舞姿的蝴蝶,娇小又有生命力,带着绝美的步履。
少女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转过身,看到一名眼神里波澜不惊的绝美女子披散着半边长发靠在门口看着自己,浓密的青丝轻轻地荡在女子的侧脸,随着风缓缓飘飞着。
张雨芷笑了笑,跑过来,扯扯我的衣袖:“姐姐,你醒了啊!原来你是女的啊,难怪手那么的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