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教授说着话忽然七窍流血,仰面朝天倒下,众人大骇。
郑鹤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托出,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往颈旁动脉一探,已然气绝身亡了。
丁野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扶着尸身叫道:“先生。。。”二人相处多年感情深厚,不禁流下泪来。
屠胖子一张脸本来整天都是笑细细的,此刻也沉了下来,拉开丁野并示意众人不要触碰尸身。自己却弯下腰伸出三指捏住死者下颌,手上早已带上一副鹿皮手套,左右转动头部看了看,又翻开死者眼皮,一双眼白已然发暗,眼角还有丝丝血水渗出。
又把嘴巴打开,口腔内还残留不少鲜血和唾液的粘稠液体,正慢慢变成黑色。再看一双手时,十指的指甲盖俱已乌黑。
屠胖子倒抽一口凉气,道声:“好霸道的毒药。”
一个起身到了茶几旁,拿起钱教授喝过的茶碗放到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咬牙道:“这茶里有毒!”
在场的诸人闻言脸色大变,大洪一碗茶还捧在手里未及放下,听言仿佛烫手山芋一般,赶紧往茶几上一扔。
其余几个惊恐地看看自己的茶碗,又转头瞪着周旺等三人,眼神里慢慢燃起怒火。
厅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周旺他们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钱教授的的确确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被人毒死了,要命的是吃喝都是自己这些人张罗的,真是跳进黄河也无法洗清。
周旺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钱教授的尸身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孙秃子眼见郑鹤他们瞪着自己三人,显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心道要糟,对方这才来了多久?不过一顿午饭的工夫当场就死了一个。显然自己三人嫌疑最大,这帮人都是狠角色,再不为自己辩解怕是要立毙当场了。
想到此处一挥手跳起来说道:“嗳,我说你们几个可别瞪着我们,这事儿可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桌上那茶我老孙自己可也是喝过的。”
丁野早已按捺不住,瞪着通红的双眼,攥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吓得孙秃子直往周旺背后躲。
郑鹤却颇有大家风范,沉住气一伸手拦住丁野道:“且慢动手,先查清楚再说。谅他们也无路可逃。”
丁野不敢违拗,愤愤地一甩手,转身走到前门口把守,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钉子一般站定,双眼仍然怒视着孙秃子。
又听外边树梢哗啦作响,后门处一阵风声,已然多了个人影。
定睛一看,正是方才树上那位,却始终不进屋,嘴里叼着根草把守在后门处。
周旺见几人不用吩咐便分工明确配合无间,眨眼间已将前后出路俱都封死,不禁心下暗暗佩服。
屠胖子将所有人的茶碗一一检查一遍,并未发觉异样,看来有毒的只是钱教授喝的那碗;又把茶叶罐子和烧水的大铜壶也仔细验过,亦是一无所获。
孙秃子见他忙来忙去,自己等人嫌疑最大也无法帮手,便重又回太师椅坐下,拿起自己的茶碗重重地喝出声来,显然是做给对方看的。
大洪猛地跳起身指着孙秃子吼道:“你少在这儿装模做样了。我看也不用查了,就是你们下的毒,饭菜茶水都是你们准备的,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孙秃子也是平白无故背了黑锅,本来就心里憋气不好发作,经大洪这一激便牙尖嘴利地反驳道:“你们可别仗着官儿大就冤枉人,我跟你们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毒死你们我图个什么呀?要不是上头有令要我们伺候您几位,您当我愿意在这儿那?要真是我老孙下的毒,我第一个就。。。”
“老孙!”周旺及时喝止住孙秃子才没有让下面更难听的话冒出来。
大洪已然是气得暴跳如雷,要想在嘴皮子上赢了孙秃子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当下也作势欲上。
周旺跨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说道:“这位兄弟若要定我等的罪,也须得拿出证据才是!”一句话说得不卑不亢铿锵有力。
那边郑鹤也低吼一声:“大洪,坐下!”
大洪本就对周旺有些好感,又听郑鹤发声制止,便咬牙坐回椅子上,心中却愤懑难平,“咯”地一声竟将红木椅子的两个扶手生生捏断。
郑鹤瞪了大洪一眼,转头又向屠胖子问道:“能查出用的是什么毒药么?”
屠胖子擦擦汗道:“我仔细嗅过几遍,这种毒药的气味以前从未闻过。但从钱老毒发的症状看来,我倒想起跟传闻中一种毒药非常相似。不过。。。”屠胖子欲言又止。
“不过怎样?”在场几人几乎同时发问。
屠胖子看看郑鹤,郑鹤点点头示意但说无妨。
便接着道:“不过这种毒药从未在民间出现过,所以在下不敢断定。此药名叫血泪散,向来是皇宫大内所有,紫禁城里多有后宫妃嫔争风吃醋,太监宫女勾心斗角,相互加害之事亦是寻常。宫里不许携带兵刃,故要置人死地最好的法子便是下毒。起初都使那寻常毒药,中毒者往往死前痛苦万状,惨叫哀嚎惊动四周不说,有心里明白的往往还会喊出凶手身份,因此多有不便;后来不知何时一位不知名的太医配出这种毒药,令中毒者毫无察觉,且又药性强烈,症状一出立时毙命;又因中毒者俱是七窍流血,其中双目鲜血流过脸颊形似泪痕尤为可怖,故而得名血泪散。此药配方据说早已失传,当年在大内也是千金难求,江湖上便从未现过踪迹。民间使毒害人的但求致命,没那许多讲究,寻常耗子药也拿来用了,没人会重金去买这玩意儿来用。却不想今日我等我遇上了。”
屠胖子一口气说完,又擦了擦汗,脸上愈发凝重起来,一双眼神变得有如刀锋般锐利。
一入侯门深似海,来生莫进帝王家。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历来要比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更要凶险得多,杀个人都有诸多考量,一个不慎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完屠胖子一番话,木林顿时心生感慨,觉得自己生长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不过目前的情况却是非常不幸,因为自己办的差事出了麻烦,有个人死在了这里,更不幸的是这个人的来头还很大。
木林顿时觉得一阵无助感袭上心头,不知怎地想起万福贵来,自从他被屠胖子架到里屋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哄哄地也没见出来看一眼。不会是被。。。?
木林不敢再往下想,偷偷瞟了一眼屠胖子,见他正阴着个脸四处观察,企图发现一些线索。
其余诸人都低了头思索着什么,厅堂里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默,只有大洪身下的椅子被坐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周旺用眼神把众人扫视一圈,率先打破沉默,说道:“既然在此处发生命案,我们几个少不得要担上责任,查个水落石出。。。”
大洪愤愤道:“难道你们还脱得了干系不成?”还待往下说,却被郑鹤用眼神噎了回去。
周旺适才露过一手,说话的分量自是重了许多。
郑鹤摸不透他的来路,便道:“此地治安原是几位分内之事,这个在下自然明白。不过一来我等身份特殊,二来三位的嫌疑亦是不小,我看此事还是我们自己来调查为好。”言下之意自然是信不过三人。
周旺道:“此地这些年来一向太平无事,今日你们一到便出命案。要说你们是上头来的,要接手调查并不是不行,不过只怕。。。”说道这里忽然面露难色,似乎有话说不出口。
郑鹤追问道:“只怕什么?”
“这个。。。只怕这个。。。”周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孙秃子与周旺共事多年,又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周旺想法。
见周旺不好开口便替他接下去道:“只怕此案若是你们自己来查,这一个个的怕不都得死光了。”
孙秃子一开口便死人不管,怎么痛快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