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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金眼狐王

美猴王在驼罗山玩了些日子,向猕猴王提出了告辞。而鬼王则欲作一伴当,于是一并离去。俩人转了多日,前面行至一架大山:

横亘何止五百里,目测高下七千仞;

浑如巨兽把路拦,东西两隔无通日;

此虫眠寝古至今,从来未肯将眼睁;

岁月悠悠时光逝,劝你快些把身活。

见:

脊巅烟云氤氲,身被草木茂盛,岩石貌状怪奇,之脚流水不惊。

鬼王道:“这里乃卧虎山,山中有一金眼狐王,是小可的一位老朋友,不妨造访一下。”于是,来到了一处“乾坤洞”,教守门小妖向里通报。那金眼狐王闻独角鬼王来访,喜出望外,亲自出洞迎接。寒暄几句,鬼王将美猴王介绍给狐王。狐王请两位客人入洞,盛情款待。鬼王尝了两道菜肴,连连挑指,大呼口味不错。问道:“仁兄,这是什么肉做的?我好象头一遭吃到。”狐王一笑,道:“这叫人芝。”鬼王一愣,道:“人芝?”狐王道:“对,人芝。”鬼王搞不清楚,道:“人芝是什么样子?难道我吃的这道菜并不是肉制?”头摇过来摆过去,胡寻思。狐王也不点破,道:“你若喜欢吃,于兄这里多住上些日子,天天为你做人芝吃,管够。”他见美猴王不曾动筷,问道:“怎么,美猴王,对这里的菜肴不满意吗?要不让庖丁为您另做上几道?”美猴王道:“不必,不必。弟从来只食瓜果,不吃荤腥,并非菜肴不美之故。”狐王道:“哦,这倒不知,怪某失了礼数。”吩咐下面,为美猴王撤下菜肴,另端上一些蜜果。美猴王道:“谢了,谢了。”

鬼王忽然注意到一宗东西,问狐王:“仁兄,弟看那边置有一大镬,该不是用来炖肉的吧?前一次来还不曾有置。”狐王道:“你问到这个吗,便请与美猴王一观好戏,也助助酒兴,乐和乐和。”随一声吩咐,有小妖抱柴生火,将镬中之油烧开,然后推搡上两个人来。剥个一丝不挂,叉入镬中。随着惨叫,油烟冲起,油滚之声更甚。美猴王与鬼王虽伤死过无数生灵,但对于烹活人还是头一遭见。不禁合闭双目并以手掩,侧首一边,极是不忍。狐王却“哈哈”大笑,还问二客呢:“是否好戏?”鬼王摆手道:“仁兄,怎么做出此等劣举,太过残忍了,往后再不要为之的好。”狐王现出不快,道:“老弟,你是在指责我吧?不能怪兄残忍,而是那些凡夫俗子咎由自取。”原来,狐王有一至爱之妾,一日心血来潮,到山外集镇闲荡消遣。不想遭遇凶犬,惊吓之间还狐形逃窜。镇人多事,一齐追打。最后居然将是狐生生打死,而且还剥了皮。狐王获悉此事,怒不可遏,率部众血洗了是镇,杀一个鸡犬不留。而且从此性情大变,极其残忍。但有捉来之人,无不投镬油烹,或者宰割,以泄对人类的忿恨。

鬼王问明了原因,劝狐王道:“小妾之死,着实令人同情。但事情已过去了,您也屠戮了仇人,何必还要耿耿于怀,殃累无辜,株连旁者?罢了吧,罢了吧,撤去铁镬,别再滥戕,为自己多积阴德的好。”但狐王不以为然。鬼王担心惹起狐王的不悦而有伤之间友谊,不再多言。这时,有小妖禀报:“大王,巡山使者又捕到了五、七自催死的路人,请您发落。”狐王道:“扯来。”当即有几个人被搡进洞中,无不瑟瑟发抖。其中还有一个年轻妇人,怀抱一娃儿。那娃儿“哇哇”在哭。狐王道下面:“让那娃儿止啼,哭得扰人心烦。”即有小妖由妇人怀中抢过娃儿,掼摔在地,登时断气。“我的儿,”妇人抱尸而恸,十分凄怆。狐王并不问一班路人何来哪去,吩咐:“将妇人关到禁室,本王要留之为修炼阴功的鼎器。死娃儿剁成酱,做成丸子。其他人等,一并投入镬内。”小妖们应个“是”,如狼似虎便要动作。一班路人将头投地,响磕乞饶。却猛闻一声怒喝:“住手。”惊动一洞之众。来看,却是美猴王愤然而起。美猴王之前已忍了许久,只是碍于鬼王的面子不便与狐王理辩。而现在见狐王我行我素,又要将这么多人投镬烹毙,再也按捺不住火气,发作起来。他怒向狐王:“暴行,暴行。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老孙耻于为你座上客。”转道鬼王:“走,走,这样的朋友咱们不处也罢,免得沾染恶习。”狐王也怒形于色,道:“又不是本王主动请你们来的。诚心实意款待你们,已尽地主之情,却反还对本王大加指责,语带不满,岂有道理?好,好,既不肯留,送客。”双方搞僵,倒令鬼王为难,不知所措。美猴王道狐王:“谁稀罕在你这里多逗留一会儿,惹一身秽气。”扯鬼王便走。狐王望着美猴王的后影,气愤愤道:“好不识抬举的猴头。”一句话入耳,惹翻了美猴王,蓦地转过身来,喝问:“臊狐,你道什么?”狐王还言:“说你不识抬举怎样?”美猴王双睛暴凸,喷出火来,叫道:“捣毁你的腌臜窝,让尔尝老孙的厉害。”狐王不为吓住,反口:“怕你是自寻死路。”鬼王一看不好,赶忙劝架。但却被美猴王一推并喝声“去”,跌摔在一边。

美猴王掣出金箍棒,狐王绰起双草镰,两个对向跃撞便杀将起来。小妖们欲行助战帮主,各扬刀枪。既已撕破面皮,反目成仇,鬼王也没别的主张,亮出任君铛对众小妖大打出手。几个路人乘着混乱,仓皇逃去。小妖乌合之众,怎架鬼王之凶,遗尸遍地,余者恐而纷纷逃窜。而狐王意志消灭敌手,然却力不从心,抽身便去。但有鬼王大喝一声,横铛拒阻。狐王心中恨:“这鬼儿,引来了这么一个丧门星,搅闹我洞府一团糟。不念及往昔友情,却对本王还要行以遮拦,意图赶尽杀绝,可恨至极。”挥镰攻击。连环几势,颇令鬼王忙乱。狐王欲乘机撇弃鬼王逃遁,不想双足被什么绞住,身躯遭扯而仆于地。原来,美猴王赶身抢至,却由于处于洞口,地方狭窄,还有个鬼王碍事,不便于抡棒子,所以用了自己的尾巴,变长如索,执住狐王。鬼王问美猴王:“将他(指狐王)如何处置?”美猴王道:“投入镬中,让他也尝一下是何滋味。”鬼王方欲替狐王说上两句求情的话,美猴王却将孽妖飕地投向大镬。油花飞溅,狐王跌身其中。凄惨哀嚎,并起了两起想爬出镬来,但没有成功。很快无了声息,止听镬内“咕噜噜,噼啪啪”炸烹剧作。鬼王不禁摇头叹息。美猴王喝问:“怎么,鬼王,你还对这臊狐怀有怜悯同情不成?”鬼王慌忙称:“不敢,这厮罪有应得。”美猴王道:“一起过去瞅瞅。”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团云朵打空中降下,一个妖精出现在洞口外头。见他短身鼠相,一脸灰根黄梢儿的毛。穿套青布衣,怀抱一只篓儿,里头是些蜜瓜。听他叫道:“咋撤了门卫?金眼狐王我那老哥哥在家吗?小弟鼧鼥看您来了。”迈步向洞里便进。但只伸前一脚便顿住了,洞中的景象令之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禁不住手颤不能把持,篓儿失落,瓜乱滚。自语:“这里发生了什么?咋这么多具尸体?是非地,赶快离开。”扭身要走。美猴王喝一声:“站住。”唬得来者魂儿差点飞到天外,不敢回头。脚下复现云朵,腾向空中。但美猴王身形更快,射抢到洞外,向空一指,喝声:“落。”果见效用,那妖往下坠,失却云朵。爬了三爬,未能捉得云朵复上,跌身在地,差点摔背过气去。看来他没甚本事。美猴王将他擒住。来者哀告:“上仙饶小的性命。”美猴王喝问:“你是哪个?”来者答:“小的鼧鼥,也有人称我一族旱獭子。”美猴王又问:“来自哪里?至此欲为何事?”鼧鼥精答:“打蒜头山来,访金眼狐王有事相求。”美猴王再问他:“求他做什么?”鼧鼥精道:“小的本是蒜头山皎月洞的家主,悠闲自在。可就在昨日,祸事临头。曾有一麝鼩怪,在我洞中为将。由于违反规矩,我抽了他顿鞭子以作教训。不想他怀恨于心,脱山叛逃。这不,又另投了个靠山,称大大大大王,是一黄鼬精,并引了他来。小的非是他们的对手,为之夺了家府,并了属众,致令无家可归。想来想去,决定借兵报仇。于是首先想到了卧虎山乾坤洞金眼狐王。其颇具本领,料可助我光复家园。这便将身至此。”美猴王听他讲完,言道:“原来如此。只可惜你差迟了一步,那金眼狐王已经做了鬼,帮不上你的忙啰。”此刻,鬼王来在旁边,冲鼧鼥精道:“哟。这不是土拔子吗?怎么给人踩到脚底下了?”鼧鼥精认出,叫道:“原是鬼王大哥,快些替弟说上两句好话,求这位上仙饶我一命。”鬼王道美猴王:“看在小可面上,恳请放他条生路。他可不是歹恶之徒。”鼧鼥精道:“对,对,小的从来胆小,绝不敢为伤天害理的事情。”美猴王道:“那么好吧,姑且纵放你这次。但有一点,倘若你孙爷爷查实你有过非举,断然重究,加倍处治。既然来了,那就烦劳一下,将里面清理干净。你孙爷爷与鬼王还要于内休息。哦,你没了家不是,而乾坤洞也刚好无了主人,不妨就这里重新做大王。”鼧鼥精慌忙道:“不敢接,不敢受。”鬼王叱他:“咋这么不识趣?美猴王让你受你便受。卧虎山不比你蒜头山广,还是乾坤洞不比你皎月洞大?卖什么客气?我与美猴王明日便要去的,空着洞府归谁?你还是识抬举的好。”鼧鼥精眉开眼笑,赶忙向美猴王连声称谢。真可说受宠若惊,天上掉下个甜馅饼,否极泰来。虽说搬运尸体的活儿又脏又累,但也乐得。之后,又外头转了两圈,收罗了几名小妖来听用。另排酒宴,三王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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