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医
卯时才过,臻固城门便热闹了,人群密密麻麻地扎了堆,将城墙围了个水泄不通。
奋力地拨开层层的人群,一抹瘦小的身影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
有两名侍卫把守着,小脑袋凑近一看,写着两个字:医榜。
“小哥,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不识字?”
少年挠挠头,“识是识,就是这榜写得文绉绉的看不太明白,什么沉疴伏枕,异疾压身,还有这里,什么医治罔效,莫非是有人病了要死了?”
“一听就知道你是外地来的。”那人说:“这榜文的意思是我们三王爷的王妃得了重病,皇宫里的太医治了很久都没有效果,现在扬王府广招天下精通医理之人为王妃治病。”
“什么?是三王爷赵兴扬的王妃?”
“正是呢,尹家小姐赐婚给三王爷后便病倒了,朝中太医都束手无策。”
“王妃得了什么病连太医都治不好?”
那人摇摇头,“不清楚,尹小姐本来还是好好的不知怎么的便突然一病不起了,这再过数月她和王爷就要大婚,也知她做不做得成王妃了。”
另外一人插了话,“我看悬,只怕撑不到那时候了。”
“原来如此。”少年点点头,又问:“那后面呢,后面写的什么呢?”
“后面啊,写的是若有人能治好王妃的病赏黄金万两,若是治不好……”
“治不好就怎么?”
“治不好便是无能之辈,即刻杀头。”
“啊?杀头啊!”少年惊恐万分地弹跳起来,“那谁敢去!”
“不包治好又不用杀头?想得美呢,这可不是三王爷的作风。”
少年黑眼咕噜一转,“那要是揭了榜就要上扬王府治病了,是吗?”
“尹小姐在扬王府里,不上那怎么治?”
只听见“撕”一声,医榜突然被扯了下来。
扬王府。
“你揭了本王的榜?”赵兴扬俯身挑剔地看着眼前的毛头少年。
看起来一副未成年的模样也就罢了,全身上下裹着一件极其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还顶着一张懵懂又无知的脸。
只见“扑通”一声,少年跪下来四肢伏地大叫一通,“小的见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磕头问安更显得粗俗不堪了,他也能治病?
“你叫什么。”
“回王爷,小的叫耿又青,是来为王妃治病的。”
“你治?”
“当然!请王爷放心,小的自幼和师父学习医术尽得他老人家真传,一般的疑难杂症绝不在话下,小的保证替王妃看诊之后对症开方必定药到病除!”
这一听,更像是个骗子了。
见赵兴扬迟疑,他便豁了出去,“小的若治不好全听王爷发落!”
赵兴扬正要开口,只见得一下人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道:“不好了,王爷,王妃又吐血了!”
康福宫内。
耿又青一颗脑袋歪来歪去打量了很久,皱着眉仰天思索了很久,还是一脸茫然。
床上躺着的尹若蝶面无血色,气息孱弱,俨然一张死人的脸。
“怎样?”把个脉也能用这么久时间?
“哦,”耿又青回过神来,清清嗓子道:“回王爷,王妃脉象紊乱,血液逆流,而身体时寒时热,唇色发乌,是中毒之状。”
“废话连篇!”
“呃,原来王爷知道啊。”
“到底如何?”
耿又青声音低了下去,“小的给王妃服了药,此药能退热散瘀延缓毒发速度,恳请王爷给小的一些时日,一来可以观察王妃的病状二来好研究出解药。”
说得挺顺溜的,赵兴扬问:“要多少时间?”
“一个月。”
“多少?”听起来赵兴扬不太满意。
“呃,半个月。”
“半月?”
“呃,七……七日便可。”
“嗯,很好。“
“……”
果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哎。
七日后。
“耿又青,王爷召见!”
耿又青抚额哀呤,“完了。”
这王府的地形还未摸熟不会就要准备逃命了吧?
以无比缓慢的速度踱进了康福宫,耿又青一抬头便看见一脸冷若冰霜的赵兴扬。
“想必今日王妃会醒了?”
“这……这是当然了。”
赵兴扬坐下来,把玩着腰间的白玉环,笑着问:“怎样,我扬王府还不错吧?”
弦外有音,耿又青心一紧,不会吧,莫非他还派了人盯着自己?
耿又青抹一把汗,“请王爷恕罪,小的从乡下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对王府很好奇,好奇而已。”
还真是好奇十足,几日下来,只怕扬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要被他踏遍了。
那生吞活剥的眼神让耿又青浑身不自在,于是他立刻说:“小的这就进去替王妃施针,请王爷稍等片刻。“
只见耿又青大步流星地跑进去,和他龟速移进来的时候比简直判若两人,赵兴扬嘴角勾起,骗子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跟着进去。”赵兴扬对着一丫鬟命令道:“好生盯着。”
“是,王爷。”
内寝里。
耿又青举着一根银针思索了半晌,嘴里念叨着:“这毒源在哪一经脉哪一脏腑呢?这症状明明很眼熟,明明在哪本秘籍里看过解毒之法,怎么关键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持着针在尹若蝶身体上来回移动,举棋不定。好像是这,不对,好像是那,摇摇头,也不是很肯定。
半晌去了,耿又青额冒冷汗,尹若蝶的气息越来越孱弱了。
耿又青心一横,反正都是死,拼了!
对准最有把握的穴道欲下手,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这针一下去她必命绝当场。”
低低的,细细的语调,显然是不想被第三个人听到。
耿又青吓了一大跳,仓皇地回过头。
除了一名低着头的丫鬟,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
不死心地来回再寻找一遍,咦?不对劲!耿又青猛地将目光拉回到那丫鬟身上,仔细地看,左右打量再打量,怎么这么眼熟?
突然,那丫鬟抬起头来。
四目交接的一瞬,耿又青大叫:“哇,是你!怎么是你!”
那丫鬟一脸镇静,用眼神止住他的大呼小叫,道:“你不想要命了吗?”
耿又青显然很吃惊,用指头点啊点的,“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我,我有事。”
“有事?揭榜治病还是偷东西?”
耿又青话都说不清了,“我,我我……”
“连什么毒都不知道就要下针?你是想害死她还是想自己送死?”
“我,我又不是来治病的。”
“那就是偷东西了,到手了?”
“呃,这个嘛……”
“别这个那个了,今日王妃不醒你只有被杀头的份。”
耿又青堆起笑,“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对吧。”
那丫鬟狠狠地撇了耿又青一眼,“到底有没有想起王妃中了什么毒。”
“呃,真的有点眼熟。”拜托了,那老头的医书一大把,她怎么可能都记得!
“王妃的毒每月发作三次,每次发作之时万虫钻心,身体寒热交替,口吐乌血,最重要的是不能与男子交合,否则她必定当场经脉爆裂而死。”
“离合散!”耿又青恍然大悟,北兴国的奇毒。
丫鬟点点头,“她撑不了多久,不快施针便没救了。”
“可是,可是我……我忘记在哪里施针了。”
“先封七经八脉,刺两手少商穴,而后立即拔出放血。”
耿又青乖乖照做,只见尹若蝶指尖冒出暗黑的液体。
“护心丸两粒喂服,解穴。”
“好。”
“太阳穴、下关穴、地仓穴、四白穴,双手合谷穴施针。”
“哦,对了!”耿又青一阵惊喜,“我记起来了,我见过这种解毒的针法!”
“还有一道。”
“我知道!给她再服冰玉水,保她五脏六腑。”
“知道就好。”那丫鬟仍然是一脸严肃,“药方会开吗?”
“当然了,秘制的排毒方子嘛。”
“不要下天山雪莲。”
“哦。”耿又青心虚地应一声,呼,不提醒他差点就忘了,雪莲与冰玉水相克沾了它必死无疑。
“我说幻山……”耿又青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得赵兴扬进来了。
那丫鬟立刻后退低头。
“怎样了?”
耿又青仓促地收起眼色,说:“回王爷,毒已解,王妃三日内便可苏醒。”
扬王府花园的石桥上,站着两个男人。
那两身白衫迎风飞逸,一个人手持玉扇环胸,一个人背手屹立,格外引人注目。路过的丫鬟们特意地放慢了脚步频频地回头,万分地惊喜。
看向远处湖中凉亭,许玄成说:“看样子尹若蝶还真给医好了么,你家王爷肯定相当高兴。”
宋书白冷笑,“我看最高兴的是你,怎么,银票数到手软了?”
“怎么你的想法也这么俗气,我不过闲来无事觉得好玩而已。”
“幸亏你还点有事可做,要不臻固城里每家每户都会被你拿来打赌。”
许玄成一点也不在意地大笑,“不如你也搏一把?你这么聪明绝顶赢的几率相当高啊!”
“是吗,然后你再把消息放出去好让你的银子来得更快?”形影不离三王爷的宋书白下了注难道会赔?谁信!
许玄成咧笑,“其实我一直在想,要是你我配合肯定天下无敌。”
宋书白白眼一个接一个,谁会和你这种视财如命的赌棍在一起。
许玄成遮遮眼,“别瞟了,平**家王爷的脸色我还看不够吗?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谁死了也不会轮到你吧?”瞧着他一副保养着好得不能再好的身子,面色红润精力旺盛,宋书白没好气地问:“交代你的事你记住了吧?”
“宋大人交代的事我怎敢怠慢呢,不过一个小子居然也值得你来找我,莫非宋大人性情大变对他……哈哈。”
宋书白表情依然很平静,“你的脑袋长着除了看其他的没什么用处。”
“那就是耿又青得罪了你?你想查他祖宗十八代然后挖坟出来鞭尸泄恨?”
一记寒光闪现,“若是可以我倒是对你家的祖坟感兴趣。”
“别,”许玄成摆摆手,“我这就去,就去。”
临走前,许玄成还向湖中凉亭不舍地望了几眼,王妃啊王妃,你可要好好表现了,王爷大婚落定之日就是我暴富之时啊,哈哈。
凉亭内。
一身打扮得富丽堂皇的女子掩着扇笑,“没想到东盛的女子都是这般弱不禁风。”
大病初愈的尹若蝶面色惨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确实让人看不出任何生气,不过总不能因为自己就让整个东盛女子蒙羞吧。
所以尹若蝶抬起头解释道:“安真公主千万莫误会了,我朝女子健康慧质只是小女身体不好罢了。”
安真嗤笑,“这种身子如何长伴王爷左右呢,更别说还要为王爷传宗接代了。”
这北兴国民风真是开放哎,连闺房之事说起来居然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尹若蝶一身淡色衣裙趟着微风,笑如暖阳,“若蝶身子再不好还有东盛其他姐妹在,让公主为王爷的事劳苦费心我东盛实在担待不起。”
只见安真的脸色一下就阴了。
“哎呦,有人还没做上王妃就趾高气扬了这要日后做了王妃这可怎么得了。”
“听公主这意思看来是不对若蝶不太满意。”尹若蝶慧眼一眯,“也对,若蝶生病这些时日没少劳烦王爷,王爷就此冷落了公主小女实在是愧疚得很。”
安真火冒三丈,“尹若蝶你!”
“对了,耿大夫说小女中的毒非常罕见,若蝶想问问公主,谁会如此歹毒呢?”
“你问我做什么?莫非你怀疑我下毒?”
“若蝶不敢,若蝶只是听说北兴国善用毒,连寻常百姓家都略懂制毒之法,也许公主能替若蝶查出些蛛丝马迹来。”
尹若蝶,你这和怀疑我有什么区别!”
“若蝶绝无此意,公主见谅。”
“宋大人好。”亭外一名丫鬟惊声道。
安真公主闻声看去随即眼底闪了一抹光。
“宋大人,你来得正好!”
宋书白徐徐上前,带着一张温文尔雅的脸。
“见过公主,见过王妃。”
“宋大人,若蝶还不是王妃。”尹若蝶的语气冰冰冷冷的。
“姑娘见谅,宋某失言了。”
安真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说:“宋大人评评理,无凭无据她何以能冤枉是我下的毒?”
尹若蝶不做声,宋书白颔首,“依宋某认为既然姑娘如今已无大碍此事到此为止就好。”
“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何以还我清白?!”
“公主严重了,此事若追究下去想必有害无利,何况王爷为了皇朝日夜操劳定不希望府内小事也让他烦心,公主受王爷宠爱亦是明理之人,想必宋某无须多说。”
这倒提醒了她,若真的查到最后她难以自圆其说又惹怒了赵兴扬吃亏的还是自己。
安真在心里掂量了一番,于是哼着气走了。
人刚走远,宋书白便问:“为何嫁祸给她?”
“若蝶不懂宋大人说什么。”
宋书白眼眸犀利地说:“姑娘心知肚明。”
“既然宋大人清楚又何必问若蝶?”
安真公主怎会傻到用北兴国的毒来加害于她,宋书白叹了气,“北兴虽是小国但也是皇朝的邦友,她始终是公主,皇上既然赐给了王爷姑娘行事应当谨慎。”
尹若蝶笑得很复杂,“宋大人时刻为王爷着想对王爷忠心耿耿,若蝶自愧不如。”
“姑娘将来是贵为王妃的人,凡事应当顾全大局。”
“若蝶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了何以去顾全大局?”尹若蝶抬眼盯住宋书白,“宋大人很希望若蝶做王妃吗?”
“宋某不敢,赐婚是皇上之意。”
尹若蝶上前一步,目光不移地说:“若蝶只想知道宋大人的意思。”
宋书白对上尹若蝶的眼,那深沉如潭的脸掠过些许风尘。
接下来,是两人良久的沉默。
还是尹若蝶先开了口:“若非有人百般刁难我绝不会在王府里惹是生非,请宋大人放心。”
“姑娘深明大义,宋某谢过。”
果然,赵兴扬在他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尹若蝶失落地转身,宋书白叫住她。
“姑娘可知谁人下的毒?”他居然查不出一点线索,这很奇怪。
“宋大人知道了又有何意义。”
“下毒之人若有意加害姑娘必定还会有所行动。”
“宋大人是在关心若蝶吗?”
衣袖里是宋书白握紧的拳,话到嘴边却变了番模样,“在扬王府,宋某有责任保护姑娘的安全。”
呵,早料到他会这样说。
“是我。”
“什么?”
“下毒的就是我自己,药是我在安真公主那偷拿的。”
宋书白吃惊地问:“姑娘为何这样做?”
尹若蝶转过身,笑得百般陌生,“正如宋大人所料我就是想嫁祸给安贞公主,她一心想做王妃我怎能让她称心如意?”
宋书白顿了顿,说:“这不是你。”
“这就是我,我要做王妃就不能让任何人挡路。”
“你几乎害死了自己,知道吗?”宋书白有些气,她居然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在王府生存不下去的人不值得同情,这是宋大人对若蝶的指点。”她永远都会记得初到王府时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教你伤害自己!”
心里有一些哽,泛着一些疼,尹若蝶终于褪下防备恢复了那张纯洁无辜的脸。
她双眼迷蒙地看着宋书白,说:“我不想王爷碰我,你懂不懂?”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耿又青,静妃娘娘召见!”
耿又青唉声叹气地抚抚头,“又来了,又来了。”
自从尹若蝶被他救活之事在皇宫内外传开,一传十,十传百,他一夜成名。
上到后宫嫔妃下至文武百官,谁要是有个什么病痛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声咳嗽,都差人来找他看诊!
哎,幸亏他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蒙混过关不是问题,但是他来可不是来做什么神医的,他最想呆的地方可是扬王府呢。
耿又青捏了捏鼻子,对着门**阳怪气地道:“耿又青不在,去康福宫送药了呢。”
哈哈,哈哈。
“小哥,请问康福宫怎么走?”
小哥?许玄成转过身来看一眼向他问路的人然后在看看自己,今**的穿着也还算正常吧?
“你去康福宫做什么?”
“我去替王妃复诊送药。”
“复诊送药?你是谁?”许玄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一身脏兮兮的袍子裹着一副枯瘦如柴的身体,他最不喜欢这种不带财的人。
“我不就是耿又青啊,你知道康福宫的路吗?”
不就是一个睡觉吃饭的地方而已弄得金碧辉煌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搞得他到现在还分不清方向!
“原来你就是耿又青。”真是闻人不如见面,许玄成暗喜,我还没找你你倒自动送上门来了。
“算了,白费我口水。”说罢,耿又青转身就走。
许玄成叫住他,“喂,你走错方向了。”
“走错了?”耿又青狐疑地转过身。
“不过你去了也没用,王妃如今不在那。”
“不在?那在哪里?”
许玄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在这里等,这条是去康福宫的必经之路。”
“哦。”
耿又青四处看了看,跑到不远处的石椅上一屁股坐下来。
许玄成也跟上去,二话不说挤在了耿又青身边。
耿又青很嫌弃地挪了挪,“你这是干嘛?”
“陪你一起等啊。”
“我没说要你陪啊!”真是奇怪的家伙。
“一个人等有什么意思,我陪你聊天解解闷嘛。”
“我不需要,谢谢!”
许玄成一点也不在意耿又青的拒绝,很怀疑地问:“你真的是那个救活了王妃的神医吗?”
“不是我难道是你啊。”
“我也不是不相信,宫里传来传去地把你夸得跟个天上神仙似的,你有这么厉害?”
耿又青昂首挺胸神气极了,“牛皮又不是吹的,王妃那毒可是我解的。”
许玄成双眼云谲波诡地一转,问道:“不如你也替我诊诊脉?”
“你有病?”
许玄成忽然显露一抹苦楚,“自小我便有一种怪病缠身,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全身非常难受。”
“是吗?可是你看起来很好。”瞧他那一副珠圆玉润的模样真不像有病。
许玄成凑近耿又青,瞪大了眼问:“难道你就不觉得我有点不正常?”
耿又青把身体往后倾,“是……是有点不正常。”说自己不正常的人通常精神是有些问题。
许玄成哀恸地说:“那耿神医就帮我看看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呃……”耿又青正在发愁如何摆脱这个发神经男人,头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耿大夫好。”
许玄成回过头,那女子躬身行礼,“奴婢见过许大人。”
许大人?耿又青看一眼许玄成身后的丫鬟又看回他,问:“她叫你许大人?”
“不叫我难道是叫你不成?”许玄成扬笑得露齿,“你能做神医难道我就不能做大人?”
“你……你你到底是谁?”
那丫鬟走上前,道:“耿大夫,许大人是三司户部使。”
耿又青腿一软,跌到地上去。
一只颤抖的手,一张痛苦的脸,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哀呤,“哎呦,我的屁股,哎呦……”
“本官难道很吓人吗?”
“你,你就是那个专门查户口的许玄成?!”
呃,偌大的户部难道在他眼中就是查户口的?
“怎么?怕本官查你?”
耿又青神色躲闪,“我……我光明正大怕什么。”
丫鬟插话道:“耿大夫,请随奴婢去康福宫吧。”
耿又青拔腿就走,许玄成一把扯住他的衣衫,说:“急什么,你还没替本官看病呢。”
耿又青往那丫鬟身后一躲,“王妃还等着我。”
“又不急这一时,”许玄成把袖子一卷,“来,替本官把脉。”
“不……”
许玄成电闪雷鸣地放一眼,“皇朝重臣的命都不顾了?”
“小的不敢。”
“那来,还是不来?”
“哦。”耿又青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伸出一只小手覆上许玄成的腕。
那丫鬟乖乖地退到许玄成身后,低下头。
“怎样?本官到底得了什么病?”许玄成皱皱眉,怎么这么细的手,跟个女人似的。
“呃,这个……”耿又青吞吐着,冷汗都冒出来了。
“怎么?王妃的毒你都能解本官的一点小病你看不出来了?”
耿又青一筹莫展之际余光瞟了一眼许玄成身后的丫鬟,突然眼睛发了光。
“快点说啊。”
耿又青咳咳两声,“依小的看,大人没病。”
“没病?不可能啊。”
“大人脉象平和面容奕奕怎会有病?”
“这可是表象。”
“如果大人坚持自己有病那么小的只好开几服药给大人了,不过,”耿又青语调抑扬顿挫地,“是药三分毒,小的可不能保证大人吃了以后没病变成有病的。”
许玄成摆摆手,“呵呵,那就不用了。”
耿又青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这可是大人自己说的,小的要去见王妃了,告辞了!”
三步并两步,小步变大步,一溜烟两抹身影就不见了。
算你走运,许玄成恶恶地笑。
转了弯,再探头出去看一眼,耿又青大吁一口气,“吓死我了。”
“你也会被吓到?”
“呵呵,碰到谁也不能碰到他啊,万一被他查到我俩就完了。”
“错,完了的人是你,我和你没有关系。”
“幻山……”耿又青可怜巴巴地望着丫鬟打扮的女子,说:“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丧命?”
“又错了,我若忍心现在你便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她一针见血地说:“许玄成有意试探你方才若不是我提醒你,你猜会怎样?”
“你说话的口气和怎么和那老头一个样啊?”
她点点头,“很好,你还记得他老人家。”
耿又青一紧张,“他怎么了?”
“师父很好,他让我带你回去。”
耿又青撇撇嘴,“我才不回去,‘天七香木’没到手我回去有什么用。”
“你能保证自己有命拿吗?”
“……”
“跟我走吧。”
“难道你来扬王府就是为了带我走?”耿又青又一思量,“不对啊,我来的那天已经看见你在康福宫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料到你会来,所以在这里等你。”
不对,绝对不对,耿又青左思右想,她怎么会傻到在扬王府等自己送上门?
“我明白了!”耿又青小拳一锤,“你是来救王妃的!我就觉得奇怪中了离合散又没解药根本拖不了多少时日,王妃居然数月都没断气肯定是你在暗中帮她。”
她瞟耿又青一眼,“你下针的时候可没这么聪明,我若不早你一步她就真被你害死了。”
耿又青有些愧疚,“我也不是故意的。”
“此地不宜久留,马上跟我走。”
“不行,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不好。”
“有了‘天七香木’我的药就能配好了,我就差这一味了。”
“师父要我转告你投机取巧没有用。”
“只要我能配出一模一样的药他管我用什么方法呢,哼,你回去告诉那老头就等着收我为徒,想逼我耿又青放弃?不可能!”
“你若不走那我就留下来。”
耿又青脸色大变,“你留下来?”
她点点头。
“你怎么能留下来?”耿又青紧张极了,一把抓起她的手便往大门的方向奔,“不行,你得马上走!离开扬王府,不不不,最好马上离开臻固!”
她使力停住脚步,“你危在旦夕我岂能不顾?”
耿又青惊恐地回过头,那一张笼烟含沙的脸上居然露着一抹不带善意的笑。
耿又青脸色乍白,“你你你威胁我,你明知道那死老头最在意你,你若有丝毫闪失我我……”耿又青打一个寒颤,千刀万刮那死老头也不会泄恨啊!
“也许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绝对有!更何况万一被赵兴扬发现……”
“发现了又怎样?”三步外,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
两个人侧过头,迎上浓眉细眼的一张脸。
“王爷?!”耿又青大惊失色。
赵兴扬双手环胸,“有什么事不能被本王知道?”
“没……没有啊。”
“是吗?”赵兴扬瞟一眼,“那你牵着我府里的丫鬟是要做什么?”
耿又青立刻慌张地松开她的手,尴尬地笑,“我没做什么呢。”
“难道本王眼睛有问题?”
有些颤,有些冷,耿又青一脸更多的是茫然,见状,她镇定地上前跪安,道:“回王爷,耿大夫是在王府迷路了。”
“迷路了?”
“是是,小的是在王府里迷了路,这不刚好让她替我带路去见王妃嘛。”
“本王倒从没见过这样带路的,”赵兴扬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皱着眉问:“你是谁?”
“回王爷,奴婢幻山是康福宫里的丫鬟。”
“本王似乎在哪里见过你。”这身形,这感觉真的很眼熟。
她低头不做声,耿又青心里一紧,完了,全完了。
赵兴扬背过手,绕着她边转边打量,“哼,你以为本王这么好骗?带路?”
有些不妙,她立即跪下来,“请王爷恕罪,耿大夫与奴婢是同乡,多年未见方才遇到了所以一时情绪激动。”
“同乡?”赵兴扬仍然是目如利剑,道道逼人。
“对对对,”耿又青拼命地点点头,“我和幻山从小一起长大,她自小跟着师父学医术我父母双亡所以卖身为奴到扬王府……”
“嗯?”
“不不不,是我跟着师父学医幻山她父母双亡,我们在这里是碰巧遇到的,碰巧的。”
“够了!”赵兴扬不耐烦地止住了耿又青的絮叨,“扬王府不是你们私会的地方,别让本王再看见第二次,都给我滚。”
私会?
她哀怨地看上耿又青一眼,凄楚极了,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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