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故而吃饭速度都是十分迅速,不过盏茶功夫便将饭菜吃完,涓滴不剩。穆年自不用说,转世后的他出身贫苦人家,不过六七岁生父生母便患疾过世,留下穆年独自一人求生,若是不能把握好每份食物,早就夭折了。而释藏更是秉承苦修者的传统,一向以最严苛的态度要求自己,故而亦是不会浪费一丝食物。至于鸣蛇饬则并不怎么吃这些凡俗之物,只是象征性尝了点,便一心一意吐纳自穆年身上溢出的混沌之气,把握每一分提升自己的机会。
餐毕,穆年要了两间上房,与释藏一同住了下来。一刻钟后,两人对坐房内,穆年看着释藏道:“数年前你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你担不起释藏之名,如今看来却是有了那么一些意思。”释藏拿起桌上茶具,问道:“可有茶?”少年自行囊中取出龙井灵泉置于桌上,道:“请随意,我甚是期待你的茶艺。”释藏不置可否,只是自茶盒中取出灵泉,他面色略有些诧异,接着轻笑道:“你还真是舍得。”
释藏泡茶之艺颇为怪异,乍看之下并不像是在沏茶,更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整个过程严谨而刻板,直到清新悠扬的茶香自那普通的茶壶中传出时,才会令人恍然他是在泡茶。端起茶杯,少年细细品了一口,淡淡的茶香自口中绽开,一股充盈的灵气随茶入体,流经四肢百骸。回味片刻后,少年道:“你来寻我所为何事?”释藏道:“为渡你。”少年笑道:“渡我?便是地藏菩萨亲至也不敢夸下海口可以渡我,凭你如何能渡我?”释藏淡然说道:“若我说我便是地藏,转世至人世间便是为了渡你,可否?”少年收起笑颜,道:“即便你是释藏,是一切经,又该如何渡我身上罪业?就凭你所修习的那本释业经吗?”
释藏反问道:“谁与你说我只修行了一本释业经?”少年一怔,相传两禅山已数百年未曾有人能悟那六本上乘经法,但倘若释藏如他所言乃是地藏转世,悟透那六本上乘经法也并无不可,只是除了那智渊法师以外,未曾有人能六书齐悟,故而无人知晓六经齐全后究竟有何变化。少年问道:“六经之上是释藏?”释藏回道:“是释藏。”少年右手轻轻一颤,杯中茶险些倒出,良久,他长出一口气,道:“如此想来,应当可以渡我了。”
不想释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当那十世罪只是戏言吗?不知你前十世究竟是何等大凶大恶之徒,十世罪业汇聚起来足足抵得上地狱中十万鬼将了。凭我如今的修为,以及你积年累月下不断壮大的罪业,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将你的罪业消磨殆尽。你身负何等罪业你自己心中想来应该十分清楚,你认为凭你一己之力,这一世可否偿尽这一身罪?”少年摇了摇头道:“若我可修至天境,寿与天齐,应当可偿尽十世罪,如若不然,只怕连这一身罪业的十之一二都无法化尽。”释藏道:“释藏为一切经,消磨十世罪并无不可,奈何我此世修为尚浅,无力承担消磨业力后反馈而来的那庞大灵力,据我方才试探,以我当下修为,一日最多摄一杯罪。”他举杯饮茶,少年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释藏手中那杯茶已变得漆黑若墨。
少年问道:“这便是那一杯罪?”释藏饮下一杯罪,只见他面上骤然有细密黑气显现,而额顶渐渐有冷汗冒出。他竭力运转释藏经,足足用了一炷香时间方才压下那滔天罪业。少年注意到方才释藏的双眼亦是变得漆黑如墨,适才那一炷香时间,释藏可谓是遍历凶险,稍有差池便是心魔丛生,堕入魔道的下场。只是这短短一炷香时间,释藏的修为竟是向前猛跨一步,以此算来,不日便可踏入下一重天。少年道:“真不愧为释藏经,果真神妙,只可惜,一杯罪只怕对你来说也难以承担吧?”释藏压下体内流窜的灵气,道:“我低估了你身负的罪业,不过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后渡你便会更有把握,只是若我借此跨境,只怕亦会招来天劫。”少年道:“天劫罢了,我每跨一境都需渡劫,何惧之有。”释藏不答,放下茶杯转身离去,走至门口时,他说道:“茶很好。”少年笑道:“过奖,你的茶艺同样很好。”
不得不说,悟得释藏经的释藏,在面对心魔与罪业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仅仅一夜过去,自少年身上取下的一杯罪便已被他消磨殆尽,少年敏锐地察觉到此刻的释藏相较昨夜,修为再度精进了几分。少年皱了皱眉,道:“你的修为精进如此迅速,根基不稳,如何渡天劫?”释藏耸了耸肩:“释藏六经并非皆是心经,也有修身经,对于我而言,修为精进越是迅速,未来渡你之时就越有把握。你我皆是转世之人,根基对于你我而言并非那般重要。”少年不置可否,对他而言,根基其实反而更加重要,他所行道路之坎坷,路途荆棘之险恶远超世人所能想象,若是没有坚若磐石的根基,早在第一次渡劫之时他便已经身死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