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璾妍有心杀了面前这玩世不恭的登徒子,她有至少六成把握能够伤到他,却只有不足两成把握将其击杀,而且纵然能够杀了他,她也必将被其手下暗卫瞬杀,不说别的,仅就那位名叫曾牧的管事便不是她能够抵抗的强大人物,更何况暗地里还有不少死士暗卫?方才她仅仅试探了一下,便牵动出至少七个不同的气息,每个气息都有着至少三境的修为,甚至连四境宗师都有几个。故而她只能按捺下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动,专心弹琴。
慕容薪听着沐璾妍弹奏,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其上。待到一曲毕方才恍然初醒,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手,道:“弹得好,弹得好啊,当赏。”说完不等沐璾妍有甚反应便转身走了出去。沐璾妍愣了愣,一时间竟是猜不透这纨绔的心思。她默默收起木琴,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梅兰竹菊一人捧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慢慢跪伏在沐璾妍身前,轻声道:“少爷命我们带来这些给您。”沐璾妍应声道:“知晓了,你们放那吧。”梅兰竹菊将木盘放下,躬身退了出去。沐璾妍坐在那发愣,良久才低头看向那四个木盘,木盘上有红绸盖着,看不出里面盛放些什么,她揭开其中一张,顿时愕然,呆若木鸡。只见盘中有碎片无数,仔细辨认便可认出,这乃是一柄剑的碎片,相对完整的剑柄上刻有一个字:沐。
第二日,慕容薪再度来到牡丹楼,大大咧咧坐下,伸手在身后摆了摆,只见有仆役一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方古琴走了进来。慕容薪开门见山:“既然你是沐月辰的女儿,想必你也懂得弹他的成名之作《凤舞凰》了,弹给我听,若是我满意了,依旧有赏。”仆役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方古琴置于沐璾妍面前,古琴古色古香,雕有一凤一凰,凤凰栩栩如生,仿佛欲挣脱古琴束缚腾飞而去。沐璾妍冷眼看着慕容薪,藏于宽大衣袖中的纤纤素手却是忍不住震颤不已。这尊游凤惊凰琴乃是曾经云水沐家的镇家之宝,沐家被满门抄斩后,这尊游凤惊凰琴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现在她这个沐家后人眼前。
慕容薪仔细观察面前佳人的面容,口中漫不经心道:“你背负了多少仇恨?被灌输了多少仇恨?这些仇恨有多少是你本就应该承担的?又有多少是别人强加于你的?”沐璾妍不语。慕容薪继续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古便属帝王心术最为冷酷无情,世人皆知葢禾穆家将云水沐家满门抄斩,坐拥大片国土,最终成就了如今这空前强大的大涵,却又有多少人知晓,曾经的穆家,乃是沐家的附庸,是沐家拉了穆家一把,才将濒临灭族的穆家自毁灭的深渊拉回。最后呢,两家相争,最终演变作两国相抵,穆家胜了,沐家,亡了。”慕容薪看着眼前佳人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每天都会来,直到你为我弹奏那曲凤舞凰。”
慕容薪与仆役走了,那方游凤惊凰琴却流了下来。沐璾妍几次伸手想摸一摸这尊一直以来仅仅只是口口相传,仅仅只是存在于记忆之中的琴,却又不敢去碰,对她而言这一切恍若梦魇。一如慕容薪所言,一直以来她一直都是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在前进,这个枷锁便是她的父亲以及她的爷爷,他们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仇恨。看着面前这方古琴,一滴泪珠滑落她精雕玉琢的面庞,滴落于古琴之上。
已经走远的慕容薪蓦然回头,只见牡丹楼有凤凰纷飞起舞,叮咚琴声史无前例地传出了牡丹楼,传出了慕容府,一直传到了整个洛阳,红日高悬,分明已是子夜之时,天际依旧亮如白昼,异象足足持续了一天方才消散。慕容薪看着这惊天异象,惊叹道:“这异象此生难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曾牧立于一旁,轻声道:“这天下要乱了。”慕容薪笑道:“乱了好,要乱才好,这一回,就让我来搅浑这池水吧。”
自杭州至饶州,依少年与踏风的脚力,约莫需要三五日光景。少年走的乃是商道,路上总能碰见走这条线的商贩。这些商贩有的是普通的行商,运送的也只是些相对普通的货物,有的则是商贾之家的商队,往往一个商队便有一两百号人,运送的也多是些价值较高的货物,例如珠宝矿石等等,还有一部分乃是比较特殊的,他们或许人数并不多,却个个都是老手,他们运送的则是盐粮一类的硬通货。这类商队大多有官宦在背后撑腰,沿路的草寇往往只敢对那些小商小贩下手,碰上那运送盐粮的商队时,他们大多选择敬而远之。
偶尔也会遇到如少年这般独行之人,碰上这类人,那些草寇往往都会选择观望一阵,若是有机可乘,他们并不介意对这【落单】的小羊下手,因为能够独行的大多是对自己的身手有着极大信心之人,这类人往往盲目自大且会携带相对较多的银两,即便没有银两,独行者那身行头也能值上不少,总归是不亏的。少年在这商道上畅通两日后,终于还是有一些草寇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拦住少年的共一十四人,皆是黑布蒙面,一身古旧衣裳,手里更是刀枪棍棒什么都有。为首的草寇扯着嗓子叫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穆年拉了拉缰绳,示意踏风停下,黑驹不满地喷了口响鼻,似是在说:赶紧解决掉他们好继续赶路。少年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草寇,除了为首之人身上有一丝半缕的气以外,剩下的皆是普通人,即便是为首之人也仅仅只是初入一境,身手仅仅只是比普通人好上一些罢了。本以为会是难缠角色的少年顿时意兴阑珊,于是开口问道:“买命钱要几何?”
蒙面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为首的继续扯着嗓子道:“五两……不,十两银子,拿出十两银子过路,不然我们就只能请你去寨子上喝茶了。”少年摘下腰间一个钱囊丢了过去,道:“我赶时间,让开吧。”为首的捡起钱囊掂了掂量,伸手示意其他人让出一条道,少年纵马。经过黑衣人身边时,为首的开口说道:“过了我们这道,前面还有几道关卡,那些人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特别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人,大家都称他为刀疤,刀疤最喜欢对你这样独行之人下手,过关卡时一定要小心。”少年不置可否,只是应了一声便纵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