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清冷一哼,翻身下马,倒提长枪,大步而行。
少年微微一笑,只身仗剑,手中拔岳铮然长鸣,剑意轩然。
陈姓女子大步而行,脚下由细石与泥土构成的道路在她脚下寸裂,女子步伐极大,急速前行下每一步的间距都有近一丈远,身形疾掠宛若扑食的鹰隼,手中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弧,直指青衫少年眉心要害。少年右手微微一扬,拔岳铮铮长鸣,带起一条沙石化作的长蛇,若巨蛇捕食般斩向女子。女子冷笑道:“雕虫小技,给我破!”手中枪一转一收,内息流转间便若游龙般再度刺出,轻而易举将那条沙蛇洞穿,碾成漫天齑粉。
女子正欲举枪再刺,却发觉面前的青衫少年已没了踪迹。女子心中顿生警觉,手中枪一弹地面,整个人轻若无物横移出去,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少年温润如玉的声音,少年轻声道:“裂石。”女子心生寒意,眼角微微抽动,手中枪连点地面,以使身形急退。当她稳稳落地时,只见一道剑气裹挟欲断江河的气势落在方才她险些落下的位置,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逾十丈,宽约三尺,纵深不知几何的剑痕。围观之人哗然,不禁再退几步,使得包围圈大了几分。女子耳边仍回荡着裂石斩开地面时带来的宛若撕裂布帛的声音,女子面色一沉,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剑道竟能有如此造诣,是我小瞧了你。”少年微微颌首,说道:“见笑了,请。”
女子抖了一朵枪花,高声道:“再来!”远处的罗峰见后一愣,惊呼:“四点梅,这女子的枪法竟然精湛如斯!”枪向来重杀伐,女子练枪的本就少,能练到四点梅的更是少上加少。枪法以三点梅作入门,能在瞬间点出三枪并做梅花的才算是初窥门径,到了四点梅那便是登堂入室,没有十来年的沉淀难以成。江湖上皆传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便是因为枪法向来难练难成,入门难,小成大成更难。二三十年前的枪神陈东宇便是此中老手,一手陈氏大枪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泼水不入。眼前这女子已然有那陈东宇三分气象,想来应该是陈家的新秀。罗峰再看那青衫少年,心中震惊更甚,方才那剑一着实吓到他们不少人,罗峰自认若是换做他来挡这一下,即便挡住了也得受到一点内伤不可,剑术不论,那剑意已然达到小成的化境,竟是可以模仿出江河流淌的声音,此间剑意如何不令人震惊。
女子手中枪或点或挑或弹或抖,一时间竟是将少年所有退路封了个一干二净。少年提起一口气,手中剑同样不断点出,重剑剑意不在锋锐而在重,少年的剑意更是深得其间韵味,点出的剑气往往需要三枪才能堪堪化去。然而即便如此,占据上风的依旧不是少年,而是那黑衣长枪的女子。女子手中枪舞动如龙,每一下都会带起一声刺破空气的炸响,连贯在一起后竟是连成一声绵长的龙吟,众人眼中更是见到女子手中枪已然化作一条漆黑如墨的龙,以极为强硬的姿态将青衫少年笼罩其中。少年一口气难以为继,故而一鼓作气将那口内息吐出,口中低喝:“剑三,扶风!”众人只见得少年一剑挥出,竟是带起一阵狂风,堪堪与黑龙相抵,只听得天地一声巨响,所有人不由自主摁住心口,并未踏上修行的普通护卫以及修为较差的更是一口鲜血吐出,已是受了轻伤,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两人一剑一枪一触即分,转眼便相隔七丈之远,两人之间的沙石地上更是被硬生生削去一层,比四周足足下沉了半尺有余。少年长吐一口浊气,强压下内息入体后自身气机的紊乱,笑道:“不愧是陈家枪法中的游龙枪,着实令在下大开眼界。”女子平息内力,问道:“你这是什么古怪剑法,竟然如此势大力沉?如今江湖上皆是以快入剑道,已经数十年未曾出现过以重入剑道的人了,更妄论如你这般厚重堪比罗家大枪的剑法了。”少年说道:“罗家大枪以势大力沉著称,你们陈家枪法也不差,只是厚重不足,难知有余,自古便说陈家枪难知如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见得少年那一袭青衫如今已然多了许多被枪划破的洞,使得本应是谦谦公子的少年看起来颇为狼狈。黑衣女子面色潮红,强行逆转气机吐出一口逆血后,说道:“你的剑也不差。”少年说道:“我还有一剑未出。”女子笑道:“真不巧,我也有一式未出,只是这一式我尚未练成,只怕一不小心便会伤了你的性命。”少年负手而立,说道:“请吧。”
女子笑道:“好胆色!看招。”一人一枪一跨间,竟是视七丈距离如无物,转瞬便来到少年面前。少年笑意难掩:“来得好!且看我这一剑!”女子化身若龙蛇,游走间卷起尘沙无数,远远望去若有一条沙石化作的龙,阵阵龙吟引动周遭人的气机,一时间竟是引起共鸣,更加助长了这条游龙的气势。远远观战的鸣蛇支起上半身,发出阵阵嘶鸣,蓦然间,它心生警觉,察觉到极大的威胁,惊得它身上鳞片倒立而起。战场中,有一声轻喝在众人耳边骤起,竟是将那龙吟生生压下,连带沸腾而起的内息血液也一同冷却下来。“剑四,惊雨!”众人眼中登时只剩下这横亘在前的一剑,剑气横扫而过,竟是隐隐有将那黑龙镇压其下之势。鸣蛇发出阵阵哀鸣,从树梢掉了下来,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咚”的一声巨响,众人眼前骤然一亮,那剑气与游龙均已消失不见,仿佛众人方才所见仅仅只是幻觉,而站在中心的两人却是以古怪姿势静立当场,枪尖与剑刃相抵。
罗家队伍中一名年纪较小的护卫突然惊呼:“你们看,地面又下沉了,刚才只有半尺深,现在已经有两尺深了!”众人这才发觉,以两人为中心,十丈一内的地面已经足足下沉两尺之深,在如此重压之下,沙石地已然拥有不输青石铺就的地面的坚固程度。少年一口逆血喷吐而出,他站直身体,缓缓归剑入鞘,说道:“在下有幸见到陈家绝学,实乃三生有幸,”他一抱拳,“受教了。”女子手中枪片片碎裂,最后只剩下她手中那三寸并未受损。她的帷帽已在战斗中化作齑粉,露出遮挡在纱布之下的容貌,惊艳至极,宛若天仙。女子背转身,说道:“这次就放过你们,下此再见,便留下一半货物作为买命钱吧。”她一招手,二十名黑衣人默不作声紧随其后,少年拱手:“多谢阁下成全。”女子不语,翻身上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