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㈣——大邙旭默语
——是夜
夕鲫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他伏在门框上，透过窗纸朝外面张望。他的房间和莲的房间只是隔着一堵墙，但是莲的房间更靠里一些，夕鲫是从外面走来的，为了不吵醒莲，他也就没有走过去了。
莲屋里闪着微弱的灯光，那是油灯竭力燃烧了自己之后才散发出来的，说到底，那房间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阴暗，毕竟它的四围都被灰黑色的布给蒙住，谁还能看得清楚里面的情况呢？
夕鲫心里暗自欢喜地关上了门，随后他一跃跳上床，连衣服都舍不得脱掉的裹上被子就睡着了。
家……在哪里呢？或许是……我……真的有……家吗？
当夕鲫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卯末时了。一束光顺着窗纸倾泻而下，稳当的照在了夕鲫的脸上。夕鲫被光刺得赶快爬起来，他揉揉被光刺痛了的双眼，然后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唔……”夕鲫站了起来，他顺手抓起床柜上的一条红绸，随后转过身去，跑出了门外。
——午殿
“师尊。”夕鲫走到午殿内，将红绸递给了师父。师父向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出去等候。
“夕鲫，你……已经要出发和师父去大邙山了吗？”毅师兄倚着柱子，他的头朝着顶梁看去，双手抱在一起，显出了一副无神的样子。他没了平时的那份活跃，因为这句话说得忧伤。
“嗯……”夕鲫停下脚步，伫在了一旁。他看着毅师兄那微微翘起的刘海，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隐隐作痛。
“抱歉……说了不该说的话。”毅师兄朝前跨了一步，扭头朝夕鲫道歉。随后他又转过身去，显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他朝夕鲫笑笑，又匆匆离开了。
夕鲫略带疑惑地看着毅师兄离去的背影，似乎知道了什么……
“走吧。”师父轻轻推开门，随后快速的走出长廊，径直走向门坊去了。师父走出大殿之余还带有一丝香风，这股香风自然的撩起夕鲫下垂的刘海，让他的眼神一直忍不住地往师父身上瞟。师父一定是为此专门换了套衣服。
看样子这次将要拜访的人来头不小啊……夕鲫眨了眨眼睛，“诶，等等我！”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下一截了。
……
虽然昆仑四季寒冷枯燥，但是比起北方的极寒之地也就差远了。北寒极地终年都只有冰川雪原相伴，就是连夏至时节也是大雪纷飞的模样。
鹅毛一般大小的雪顺着古青龙的龙脊飘向后方。古青龙不敢飞快，这雪实在是太大了，能见度极低。就算是能用灵力感应周围的情况，也保不准这灵力落差极大的地方会突然有哪儿窜出一座冰峰雪座来的。
“师尊，恕在下无理，不是在下说假话，只是这种地方真的会有生灵居住吗？”
“……是的，这里便是大邙山的入口了。”师父抬眼看了看顶上的冰峰，又说:“那个人的性格极为孤僻，仙界上下没有几个人能和他说得来话，但是他却掌管着三界上下能控制所有生灵生前死后的事情的蒙荒神器——旳罗盘。”
“旳罗盘？那么我们此次前行可是要去拜访那个传闻仙界最诡异的神泣旭默语？”
“……”
师父看向前方，并没有回答夕鲫的问题。不过这已经是很明确的事情了——如果是想要找回在还没有记忆之前的事情的话，三界内恐怕也只能找旭默语才能有办法了吧。
不过传闻旭默语是个怪人，他曾经处死过自己最心爱的弟子，也杀过自己爱的人。据说他只身一人住在大邙山里不愿问世也是因为他的心病犯了。不过这些都是流传尘世间的一些闲言碎语罢了，就如同他们传闻师父是妖魔的后代一样。这些杂言对于师父这一类威望极高的神就只是如同茶余饭后的玩笑话一般，根本不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声誉。
古青龙悠悠的穿过风雪，最终落在了一道冰台上。它十分不高兴的从鼻子里一呼一吸地喷出热气，瞥了师父一眼。古青龙高傲的一扬头，又用尾巴扫净地上的积雪，然后打了一个呵欠，四腿一蜷，趴在地上睡着了。
“走吧，我们要先去拜访一下他才行。”师父走向冰台前的一座大殿，看起来是十分熟路的样子。夕鲫跟在师父后面，有些生怯。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景色，远看还感觉不出来，近看便已经不得不为这奇观折腰了。奇怪的是这大殿也是用冰筑成，但是越靠近大殿却越觉得温暖。
夕鲫踏着三寸厚的雪，缓缓地走到了殿门口。这时他才发现这个大殿其实是一座塔。这塔从第五层便已被风雪给覆盖住，只要远离开了根本看不出来。难怪夕鲫刚才觉得这个地方空旷，原来是大邙山道场本来就只有大殿这个地方。夕鲫好奇极了，这种好奇都使得他没有跟上师父的脚步，只在塔附近转悠，好像是期盼着能找到什么更新奇的事物。
“天尊光临此地在下有失远迎了，还请天尊恕罪。”
“哪里，是晚辈有意打扰贵居未提前告知，晚辈才该赔礼道歉。客套话也不必说，我们都是深知熟己的人，这些无需遵循的陈规也不必如此遵循就是了。”
“天尊说话依旧是这么风趣。”这个梳着冠礼的人向师父敬了一杯茶，随后又说:“我们应该有一百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吧？天尊依旧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样子，可在下却又老了一百岁了啊。”
“哪里，在晚辈看来，默语前辈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威严。”师父心里无奈地笑笑，又道:“其实这次晚辈找默语前辈是有事情的。”
“但说无妨。”
师父放下茶杯，郑重地向旭默语抱了一拳，道:“那么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门下的弟子，也就是前些日子在御风赛上获胜的那一个……因晚辈的失误，使他被妖魔所害，现在已是性命垂危了……”
“……”旭默语沉默了一下，后又不解地问:“既然是受了重伤那应该去找极云上仙才是，为何天尊会到寒舍来呢？”
“实不相瞒，他所中之毒是三界无解暗寒毒。”
“什么……”旭默语的表情突然一变，他的眉头一低，又问:“那么在下能给天尊什么帮助吗？”
“是的，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找默语前辈借旳罗盘来的。”
“这……旳罗盘……”旭默语将头一低，看着茶杯中微微泛起清漪的淡茶水，似语非语的小声说着什么。
“默语前辈如果不情愿借的话，晚辈也就只好再寻别的方法了。”
“天尊这是哪里话，天尊的请求在下自然是不敢回绝，只是在下……”
不能相信天尊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