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佛前的一盏长明灯,也不知是何时,我便有了灵识。时常有人来为我添添灯油,让我能够长明久久,保佑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心愿能够久久长长。就这样日日听经文佛法、红尘烦忧,时时沐浴无边佛光,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终于是得以幻化真身。我们灯界有个大概是老祖宗那里流传下来的规矩,凡是得以幻化真身的长明灯需致西界接受我佛佛光洗礼,经我佛点拨,方可赐位。跪在佛前,我想我也能够算是神女了吧。
“长明,既然你已修得真身,入得西界,又是为何还要眷恋红尘。”
“我佛明鉴,非是长明执意如此,实在是长明尚有恩情未报。此事要从长明尚在人间时说起,此人虽历经百世轮回,皆是家道没落,虽是如此,仍然是能每天都来为长明添油焚香。虽然,虽然长明晓得此人每世皆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的心愿,但是他的善心也为长明带来了机缘,所以长明在归位之时定要报答这份恩情。修得神女,入得我佛需无欲无求,戒得七情六欲,但是似长明这般,是万万不能一心修行,皈依我佛。”虽然这些长篇大论我早已熟记在心,在面见佛祖之时我也早已练习了很久,但是待来致阵前,却是免不了紧张到两手淌汗。(小小酥:“长明,难道不是你灯油添太多了。”长明:“在佛前休得狂言,小心让你削发为尼。”……)
“万法皆缘法,你二人本是无缘无份,你如此执念,可知你的因又寻得何种果。”
“就算油尽灯枯,长明只愿报这累世恩情。”
“既如此,你便归去罢,此番是你们最后一世结缘时。切记入红尘之时需敛起周身仙气,切不可使用法术,如若不然,必遭天谴。”
“长明谨遵教诲,但长明不知要去往何处找寻恩人,还望佛祖明示。”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大概就是这般吧,佛祖说完便隐去了神迹,奈何我灯油满满也无法道破其中玄机。既然是从来处来,那我便回长明寺去看看吧。他到底在不在那里呢,我该怎么报恩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就在这纠结的脑壳子疼得时刻,长明寺已经隐约可见。此时我正躺在临时招来的小云朵上闭目深思,忽然想起了佛祖的告诫之言:“切记入红尘之时需敛起周身仙气,切不可使用法术,如若不然,必遭天谴。”忽然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眼看已经要落地,是了要敛起周身法术。
“哎呀!”
其实此时有一个问题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就是落地问题。没有法术该如何落地呢,直到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叽”声,我四脚朝天,唯脸朝地的落地后便顿悟了。
“那个,额,你没事吧?”
抬首看向身边说话的人,白皙又棱角分明的脸庞,淡薄又细长的眉下是一双好似望穿秋水的丹凤眼,平静无波而深邃处却是浓郁的忧伤。是了,是这双眼睛,萦绕我千年的迷梦纠葛。
“这人八成是摔傻了吧。”
“我看是,你看她穿的这身衣服,还从上面摔下来,大概是脑子有问题吧……”
不知不觉已经围了一圈窃窃私语看热闹的人,徒留我们两个在中间。看看四周人的穿着再看看我的一身“非主流”,还真是大脑秀逗的感觉。正思忖间,看到一只手伸到了眼前,真是白净啊,为什么总感觉这样的不真实,好像一丝薄雾,随时便可随着长明寺的钟声消散。
“同学?”
“啊?奥,谢谢!”
把手慢慢的放到他的手里,暖暖的,像我们长明灯的灯焰,只可惜很快便从手里飞走了,没有留恋。仔细看他可真高啊,想我长了整整一千年,才刚到他的鼻尖。
“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你是从哪里摔下来?”
“啊?额,我,我从屋顶摔下来了啊。”
他抬头看看寺庙又低头看了看我,皱起了眉头。不喜欢看他皱眉的样子,想去抚平他的忧伤和愁丝。
“那,你很厉害的。”
我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却向寺庙里边走去了。看着他笔挺消瘦的背影,心里莫名的隐痛。他这一世还是记得来为长明添油点灯么?他又在祈求什么呢?
“请问施主是否要求取佛签?施主?”
“啊,是,求签,求签。”
“施主请随我来。”
依然是虔诚的跪拜,上香,依然是化不开的浓郁忧愁。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轮回百世,同样的单薄身影,沧海桑田都泯灭不了的愁绪,只是他执手相看的已不再是我,不再是我这个为他牵动一丝一毫的长明。
“施主,可否要为您解签。”
小和尚的片语才令我回神,“分明千点泪,贮作玉壶冰?什么什么,还是你帮我解吧。”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这有缘无份,朝暮情深亦需痴情雪藏……”
“朝暮,朝暮快点,咱们要集合了!”
“知道了。”
朝暮,千年了,原来,他叫朝暮,不知他可愿识得我。
“施主,签已解完。”
“啊?奥,谢谢你啊,小沙。”
“哎?不知这位施主是如何得知吾名……”
也不知道这小和尚在叫喊什么,罢了,还是眼前人要紧啊。朝暮,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前世,你的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