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腥充斥在眼前,我和水风轻就那样傻傻地站着,看那三只大虎啃食地上的尸体,一块一块的肢体被撕扯下来,囫囵吞枣地被吃到肚腹中。直看得我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肚中酸水一阵一阵往上涌。那大虎吃得过瘾处,还把内脏都叼了起来,冲着我和水风轻咽得稀里呼噜,好像等吃完地上的士兵就接着吃我俩似的。这实在太恶心了,惨不忍睹的场面就上演得这样血腥残暴、近在咫尺,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盯着看一会,我这五脏六腑都要成堆成堆地呕出来了。为了验证一下心里的想法,我和水风轻都伸出手朝那白额大虎摸了摸,结果跟捅大白蚁一样,跟捡诸葛连弩一样,根本就摸不到。这些残暴的大家伙,真的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只不过凭着你的双眼,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阻隔。
“快走吧,水风轻,赶上去看看马大伯、马二伯。待会儿这几只大老虎穿越到咱们这个世界中来,那就完蛋了。”
“你傻啊,你看刚才这些人的装束,很像春秋战国时候的军服风格,这些大老虎既然跟他们在同一个世界,那咱们刚才看到的就是幻象。总不可能两千多年前的人还活在这幽冥山中吧?”
这个倒也是,刚才那些兵大哥,虽然个个脏兮兮的,但还是看得出铠甲下的主体服装呈土黄色,根据兵器及服制来看,应该是楚国的士兵。这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公元前279年,楚将庄蹻率军入滇、途径幽冥山的民间传说,难道刚才这些士兵,就是那批自视胆量颇高,揎拳捋袖爬到幽冥山中打猎的那二三十个楚国士兵吗?
“水风轻,快点走,此地也是非常不宜久留。”我边向前走边催促,“你有没有发现,昨天还没进入幽冥山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三个民间传闻,还被你批评得体无完肤。但就在前面一小阵,那牧羊人事件已经在那金雕的大窝棚下应验了,而且就那样真实地踩在咱们的脚下。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跑出这么多士兵来,不由得叫我想起那个庄蹻入滇的民间传说。”我心里非常肯定,刚才跑过去的这二三十名士兵,就是那个民间传说中所提到的角色。
“嗯,眼见为实,现在我不会再怀疑你了。”水风轻紧紧跟在我后面,“不过,我记得你昨天早上说的还有个关于大蛇的传说。”
“岂止是大蛇啊,有关这幽冥山的传说有很多,只不过就数这么三个最为当地人熟知。”
“那你说待会儿会不会突然跑出一条大蛇来?刚才这些士兵突然冒出来,跟昨天那大白蚁是一样的,没和咱们在同一个世界,这是我妈妈给我烧香拜佛的结果,有如来佛祖保佑着咱们。但前一阵那一大堆羊骨头冒出来时,却跟咱们在同一个世界,而且还害得你差点被金雕杀死。这估计是你妈妈请算命先生给你算命的结果,算命先生保佑不了咱们。待会儿万一再冒出一条大蛇来,并且也非常不幸地跟咱们在同一个世界,那岂不是连怎么个死法都来不及想。”
“对啊,在这鬼地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越来越觉得好像有多重世界存在一样,大白蚁追杀咱们,追着追着就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们从一线天中往回走,走着走着又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好不容易从青铜古城中出来,刚一出来,那洞口就不见了,咱们好像又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且马大伯和马二伯也突然消失不见了;刚才这些士兵从眼前跑过去,又是跟咱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我现在都不知道,咱俩现在在哪一个世界中,真是越整越乱,我这脑袋都快要爆炸了。”
“哦,对了,你说马大伯和马二伯会不会也跟咱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咱们刚从那溪涧中爬上来的时候,走着走着你突然认出了他俩,就在后面瞎嚷嚷,但是他俩好像没听见一样。”
“对啊!你现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咱俩在后面追,他俩就越跑越快,估计他们就是突然发现了身后有那些士兵,才吓得乱窜起来。你说要是他俩跟那些士兵在同一个世界中,那岂不是要被那些士兵抓起来当成俘虏?”
“有这个可能啊,那些士兵都是古人,说起话来用语用词跟现在差别非常大,要是马大伯、马二伯一句都听不懂,那可如何是好。”水风轻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就是啊,那咱们就加快点步伐,看有没有机会解救他俩。”我也不以为然地笑着附和道。
话说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久就把那片开阔地走完了,眼见前面又是古林,里面路况可比外面要复杂得多,水风轻照例又把方向对了一下,这才钻到古林中。刚一钻进去,却见有两个人在一方大石上坐着歇气,正背对着咱们,看那脊背高低起伏的样子,应该是在喘气。大石旁边放着两个大包,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两个人正是马大伯、马二伯。
我这心里稍微一喜,就高声叫了出来:“马大伯、马二伯。”一喊出来,那两个人就转过脸来了。这一刻,我这心里真是跟坐过山车是一样的,先是像火箭升天一样窜到制高点,陡的一阵欣喜,毕竟这两个老头终于听到我叫他们了。紧接着,又像陨石撞地那般一下子跌到了深谷。转过来的这两个人,我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两个都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满面沧桑、衣冠不整,好像有几个月没打理过了一般。“马大伯、马二伯。”我又叫了一声,却见那两人看了我跟水风轻一会,就把头转了过去。我这下又被整懵掉了,从那穿着、从那身形、从那样貌、从那简陋的装备来看,心中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这两个人就是马家两个老汉呀。为什么会像不认识咱们一样呢,难道这马老头的耳朵果然是被他的声波功给震聋掉了,难道这两个老头只跟我们走散一早上的工夫就失忆了?对啊!只跟咱们走散几个小时的工夫,他两人为什么就突然变得这么老了呢?
“傻大帽,你不要乱碰,我看不对劲。”水风轻在我先看清问题,赶忙拉住我,不让我向前走。
“这两个人明明就是马大伯、马二伯啊。”
“是的,我知道是他们,但还是没跟咱们在同一个世界。”关于这一点,我也意识到了。
“为什么他们突然会变得这么老,那胡子至少有两个月没修过了?”我大惑不解地看着水风轻。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跟刚才跑过去的那些战国士兵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
“那些战国士兵,身上也是这么破破烂烂,像是在这幽冥山中生活了几个月的样子。眼前这马大伯、马二伯,好像也是已经在这山中生活了一两个月的样子。”
“好像确实是这样。”我一想,情况还真是如此。
“那些战国士兵,如果真是庄蹻部下,那就应该死了两千多年了,古人活个六十来岁就可以算得上高寿了,他们总不可能成妖成仙,活个两千多岁吧。”
“天呐!”我惊讶得快要跳起来,“你的意思是说马大伯、马二伯也像那些士兵一样,已经死了吗?”
“我不知道,反正眼前的这两个人,也是马大伯、马二伯,但是跟今天早上和咱们在一起的马大伯、马二伯不一样。”
“我的天呐,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了?”我要崩溃掉了,脑袋里乱得像打碎的玻璃一样,“明明昨天晚上还去马老伯家吃饭,昨天早上还一起进幽冥山,昨天晚上还一起在青铜古城中折腾,今天清晨还看着他对那妖花施展声波功,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突然和咱们走散了。怎么就一会儿的工夫,他俩就变成这样了?难道他们还真是鬼不成?要是他们是鬼,那咱俩为什么会跟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咱俩到底是算人还是算鬼呢?到底是他们两个已经死了,还是咱们两个已经死了?”一连串的为什么,像大铁锤一样砸得我晕头转向,积压在心里的难解之谜似乎要像火山喷发一样全都爆出来。说实话,就这一天多以来,我这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来的许多个“为什么”,简直都快赶上牛顿在苹果树下所思考过的问题数了。
“傻大帽,你冷静一点。”水风轻见我抓起狂来,双手往我胳膊上一抓,好让我不要犯“失心疯”,“我掐你两下,看你还知不知道疼。”说着就在我胳膊上使劲掐了两下,“疼不疼?疼不疼?”
“疼啊,傻丫头,不要再掐了。”
“疼那就对了,你还知道疼,那死的怎么可能会是咱们呢?”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眼前的这两个马大伯、马二伯,他们不是人,是鬼?”我稍微镇静了一下。
“我想是这样的啊,这两个人,明显不是昨天跟咱们在一起的两位老伯。我看他们不仅是鬼,而且还跟咱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哦,也是,既然都已经是鬼了,那怎么可能会在同一个世界呢。”
“那咱们快走吧,这玩意咱惹不起,赶紧躲。”我拉着水风轻想从大石一旁绕过去。
“你等下,我用手机拍一个照,看看拍鬼到底是什么效果。”说着她就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来。这丫头也真是的,既然都认为眼前这两个家伙是鬼了,还拍什么照,难道鬼在摄像头面前还能成像不成?
我攥着她从大石一旁绕到了前面,她举起手机就对着那两个家伙咔嚓了一下。看这样子,还真的是跟咱们不在同一个世界,那两个家伙根本就看不到我们在干什么,只是坐在那大石头上像是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作着交谈。
“怎么样,水风轻,鬼能不能成像。给我看看。”我觉得这丫头想法还真是古怪得很,同时我心里也有一些好奇。
说这话时,却见水风轻死巴巴地盯着自己的手机,一动不动,我就凑到那手机上去看。啊!我去你妈啊!我去你妈啊!鬼居然还能成像,那手机上照出来的,就是眼前这两个老头子。我要疯掉了,赶紧拉着水风轻往前蹑手蹑脚地走。走得几步,忍不住回头来看时,又见那两个家伙似乎是休息够了,把背包背上,“马老头”把砍刀抽出来攥着,就朝着旁边的林子中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