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才都抬起头,向远方望去,果然在前面东方天际处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时隐时现的人影,相距数里,正与我们相对而来。
过了一段时间,渐渐双方都离的更近了,约莫相距百八十步,一切也都看的更清晰了,依照穿着装扮,大致可判断此人应是僧人。
行的更近些,然后再粗略观察,此人身穿素衫僧衣,手持念珠,身背经箧(qiè,或称经笈),头顶罩着布质遮盖,经箧两侧,分别是油纸伞和类似水袋之物,如此便可断定,此人应是禅宗僧人。
此时再看父子二人,却均已下马,并且示意商队原地驻足修整。
父子二人速将马儿交由同行部属打理,继而二人便父前子后的径直走向那僧人,且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篷帽、头巾、面罩等遮掩拿下来顺手递于下属,此时便露出了父子二人的庐山真面目。
及至近前,那僧人的容貌也更加清晰,能够看出这位僧人颔下白须甚多,年龄当在甲子上下,定睛细看,便觉僧人的神态极是庄重与祥和。只是嘴唇干糙,面露饥渴之色,眼睑微闭,但容光仍甚为坚定,平易近人,甚得佛相,从容大度,慈眉善目之中又好似包含了一种洞明世事的智慧。
及是时,待双方互至面前,僧人双掌合十,开口道:“阿弥陀佛。”继而率先问道:“敢问两位施主,可有多余水粮,方便施舍?”声音不卑不亢,从容镇定。
中年男子在前,答道:“有的,请大师稍待。”
说着,转身便对少年道:“明郎快去给大师拿些水粮干果。”
少年和颜说道:“好的,父亲”。说吧便掉头跑向了商队。
中年男子继而问道:“敢问大师法号,从何而来,将往何处?”声音极是谦和关切。
僧人答道:“贫僧法号行空,出自中原嵩山少林寺,因一段先师渊源之约,将先前往西域天山拜访恩师之友,然后再(书写二:仿效先师之德,前往天竺研增佛法)
完成我在佛祖座前许下的宏愿,有生之年,必前往天竺研增佛法,所以在拜访完先师之友后,便会前往天竺。只因途中变数消耗,尚未至天山,便水粮不济,至今已数日水粮未进。故而冒昧,请施主施舍些水粮,如此则铭感施主高义!”。只见僧人只是合掌说着,却似乎已并无气力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继而关切道:“难道只有大师独自一人前往吗?”
僧人道:“惭愧之至,正是。原因有二,一则先师之友,早已隐居化外,所处之地乃是极隐秘之所,除非有缘,否则不愿外人搅扰;二则,此去路途漫漫,前途未卜,阖寺僧人更愿先将寺中历代先师佛法精熟,所以只得孤身前往。”
中年男子道:“原来如此,大师真可谓是达摩再世,可敬可佩。”
僧人道:“岂敢与达摩祖师与先师同较。敢问施主名号,来往渊源?”
中年男子言道:“在下,成弼,字良佐,祖籍冀州,现居长安(当时的京兆府),携子明郎从西域查调市场、经商归来,正欲返乡,途经至此。”
这时少年男子已返回至僧人面前,并将一个装有数个羊皮水袋及干葡萄、西域馍馕等水食的袋子带回。
少年男子速取袋中一个水袋打开,双手递上去并说道:“大师,给您。”言辞很是恳切。
行空禅师一面接过水袋,一面说:“贫僧只要留一袋水,一袋果粮即可,其他的就请施主收回,真是有劳小施主了。”
少年道:“我们还有很多,足够使用,这些就都留给大师吧。况且我们也已快到家了。”
中年跟道:“是啊,大师高德,不畏艰难,我等甚是钦佩,然此去路途遥远,这些水粮未必足够,就请大师全部收下,切莫推辞。这里还有五十两纹银,一头骆驼,作为代步,也请大师一并带走,如此方能使我等安心离去。”
待行空和尚喝了几口水,封闭好水袋,神气恢复,微微睁着眼睛,精神恢复,聚气回息,道:“万万不可,贫僧能得两位善心施主救助,已是佛祖显灵庇佑,安可贪心多求,还是请施主收回,如此才好。”此时行空禅师摇头绝决言道。
随即行空禅师终于抬起头,当他再看这父子二人,只见父子二人衣着均甚为素雅洁净。只是年长些的身穿服色偏深重,服色灰白,年轻者服色淡白而已。再看两人面容,具状貌俊美,鼻梁都很高,眼窝也很深,一双如黑宝石的眼瞳,甚为夺目,虽汉人面容,却自带着白种人肤质,因而显得更加英俊勇武(貌似身具胡人血统)。仔细看来长者面容俊达,一身正气,身材匀称,头戴木冠,颔下微须,身高七尺有六(此尺为古尺,一尺约合现在23公分),年龄约莫四十岁上下。
少年则是长身玉立,身高将近七尺八寸,只是束发,面容却俊秀异常,英俊中勇武尽显,唇红齿白,眉毛黑重,明眸奕奕,神采惊人,神气清朗,顾盼炜如也,当真是当世罕见之俊逸男子。
此时行空禅师对独孤父言:“公是贵人,必有贵子,然、…..”
继而突然看向那少年,只见那少年束发无冠,身长将近八尺,细看之下,僧人大惊,竟然将水袋脱落在地,然后僧人正襟正容言道:“此子容仪贵不可言,龙凤之姿,天仪之表,且年过弱冠必能济世安民。当真是贵不可言,贵不可言,且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之才啊,但其将来定不以此谋生,不执于此,但境益日进,无人可比。善哉,善哉,此子竟然会混迹在这茫茫戈壁沙漠,蜿蜒商队之中。真是不可思议,更是妙不可言啊”。僧人说的一丝不苟。
再看父子二人皆微笑不言。--这种微笑是善意且谦虚的,当然神情里掺杂着些许惊讶且怀疑。
成良佐言道:“我儿已年方十六,至今只修学过家传粗疏武艺,如何能成大师口中之人物,望大师莫要取笑吾儿了。”
“岂敢,岂敢。”行空禅师言道。
说着双方交谈起来,相谈甚欢,竟不知不觉,忘了日头,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于是成良佐提议道:“不如我们大家今日就在此地扎营过夜,待明日天亮便分别动身启程吧!”
行空大师道:“天色已晚,如此甚好,全听施主安排,阿弥陀佛。”
于是众人便各自安排,升起篝火,简易加工食物,吃完晚餐,部署好轮流值夜人选,随后大家便都早早的各自去休息了。
此时,在禅师的简易帐内,只有父子二人与行空禅师对面而坐,精神抖擞,无论个人身世渊源,还是古今中外,长灯佛法,历史商业,天文地理,星辰人物,无不交谈。总之,直至说到深夜,明郎打了个哈欠,小声与父亲说道:父亲,我有些熬不住想要去休息了。”双方这才开始打算要歇下。
成弼便起身说道:“大师佛理高深,在下钦佩之至。只是天色已晚,且已搅扰大师过甚,深感抱歉。还望大师多多包涵,就请大师早些休息吧。”
行空大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能与施主相识便是难得缘分,更是佛祖之意,亦是贫僧之幸。方才和施主谈聊,早已被施主广博见识折服,获益甚多,很是受用。愿施主早些休息,能有个好梦。”
成弼双手合十道:“在下告退。”便带着明郎回到自己的帐内。
行空禅师,单掌在前,说道:“施主,晚安!阿弥陀佛。”
回到帐篷,父子二人用湿手巾,轻轻擦拭脸部,熄灭帐灯,倒头便睡着了。至于行空禅师,则稍事清洁,便熄灭帐灯,打坐而眠。待三人都已休息,周天似乎再无一点声响,且今夜的戈壁却也罕见的没有丝毫风声,一切都被无边的静谧包围着,这种感觉很是曼妙,也很是诡秘,不过现在除了守业值宿之人,似乎也没有人愿意有时间、精力、机会去欣赏了,看来大家赶了一天路,都实在太累了,故此都睡得甚是香甜。
到了第二天,天还未明,大家便早早整点好各自行装,简单裹腹,稍作整顿。
成弼带着骆驼及必要水粮,财帛,走到行空禅师面前,言道:“这些微薄物什还请大师笑纳收下,也算是我等敬仰大师,礼佛朝宗的一点心意。”成弼正言道。
说着便和明郎一齐躬手道:“我等还要赶路,可惜又与大师背道而行,特来辞行。将来有机会,待大师从天竺返回,定去嵩山拜访大师,就此告辞,大师好自珍重”。说着一面派人留下骆驼、钱粮整理好,一面和明郎已经上马。
刚一上马,抓好缰绳,便对行空大师道:“此行路途漫漫,望大师好自珍重。我等告辞了。”说着八个人便在驼马之上一起向行空禅师拱手辞行。
行空禅师也道:“那就多谢施主,好自珍重”。面对众人,起行方向,双掌合十,默默祈祷祝愿。
此时,成良佐在马上道:“驾。”商队便都跟着起行了。
望着商队渐行渐远,行空禅师独自一人,口中喃喃道:“明郎啊,明郎,你将来的武功修为、地位、实力、富贵、机缘、影响力量,岂是你今日可以想见,然而,天地本不全,万物皆有得失,福祸相依,一切皆缘。只是你我缘分未尽,将来定能再见,愿施主一生平安,珍重,珍重……。”
行出百米后,父子二人都回头一望,只见行空禅师仍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远去身影,旷野戈壁一人一骆,好不萧索。父子二人远远地都点头致意,只是不知行空禅师能否看到。
行空大师看着父子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不觉中父子二人已经去了很远,直到商队消失在天际,行空禅师这才开始缓缓整点行装,牵上骆驼,又开始重新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