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文宣公一日之内竟听庆帝亲口指认两大宫廷迷案,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难以消化,但是庆帝还未有放他走的意思,他也不敢贸然起身离去。
“能登上帝位的女子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一般人哪里会有如此的魄力与心机,这或许就是帝王术吧!”文宣公心中暗忖。
庆帝问道:“易之,你在想些什么?”
“没……没有什么!”文宣公回过神来,对庆帝说道。
庆帝道:“朕昨日收到一本奏疏,里面的内容有些古怪。你帮朕参谋参谋。”她从棋盘边上捡起一本奏折递给文宣公。
文宣公接过翻看了一下,不禁呆住。
只见奏折中道:“臣草莽村夫幸得圣上垂青,侥幸立于朝堂。多年感沐圣上隆恩,愿为圣上披肝沥胆。臣闻圣上三女木兰公主有恙,深感忧虑。然公主清白之名不该为扶桑奸佞所污,臣愿以犬子为礼献于圣上,令其承其罪,担其责,任圣上与公主驱策。愿圣上不以犬子卑鄙,全臣忠君护主之心愿。”
落款是凤阁内史苏仲秋。
文宣公愣了许久才道:“这苏仲秋竟然还惦记着让他的继子做公主驸马,莫不是利欲熏心,已经疯了?”
庆帝笑道:“果真你也如此以为?”
文宣公道:“苏仲秋为人攻于算计,虚与委蛇。除非是有十分把握,不然都是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如今他未得皇上暗示,就冒然上书,提议还如此大胆,当真是匪夷所思。”
庆帝道:“朕就是觉得苏仲秋这次行事古怪,才叫你来一同商议。”
文宣公道:“臣以为这次苏仲秋敢大胆上书,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只要暗中派人调查,一定能是查出幕后怂恿之人。”
庆帝道:“此事暂且先撂一边,朕想知道你如何看待苏仲秋的奏折之中所说之事。”
文宣公道:“臣以为此事不妥。”
“哦,易之以为有何不妥?”庆帝又问。
文宣公道:“据臣所知,苏仲秋家世普通,门风不正。为人贪财好色,见利忘义。苏仲秋的继子苏佑朋因为贿考被国子监除名,仕途已断。苏家如今不过表面风光,其实内囊都尽翻出来了。苏仲秋这次献子看似慷慨,实则贪恋宫廷富贵,全为自己考虑。不止如此,臣还听说他们父子二人都有分桃、断袖之癖。”
“分桃断袖?”庆帝大笑道:“朕只知道苏仲秋好男色,不晓得他的儿子也有此好!”
文宣公道:“臣也只是听些坊间流言,并不确定。”
庆帝道:“坊间流言大多以讹传讹。朝中大臣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为排异己编些瞎话也是常有。苏仲秋的继子永琪少年之时曾给初桃做过书童。此子天生聪慧,出口成章,又性情温顺,观之可亲。朕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孩子,当初就曾动过念头想把他许给宫二或是木兰作为驸马。只是后来苏仲秋在科举贿赂考官,朕一时气急才禁此子十年不准科举,这才断了他的仕途;每每想及此事,朕都深以为憾。”
她手指奏折道:“如今苏仲秋有意让永琪背木兰作下的黑锅,朕若应允此事,一来保全了木兰名声,二来可解永琪仕途断送之憾,三来苏家家世简单,永琪过门之后,皇家可以全权掌控苏家父子,不必忧心其他。如此一举三得,朕似乎没有理由不应允。”
文宣公道:“可是皇上您忘了?臣方才说苏佑朋或许有龙阳之好啊!”
“龙阳之好?”庆帝大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要是能正常人道,朕并不计较这些。”
文宣公正色道:“皇上或许还不知道此癖之害,若苏佑朋在朝为官,就算私底下喜欢猫狗也没有所谓。可您是在为木兰公主选婿,若是选这样一个人回来无异于毁了木兰半生!”
庆帝幽幽道:“易之言重了。朕已经说过龙阳之好不算什么大事。若细究起来,昌宗也有此癖,还不是与朕一起生养了三个女儿?”
“哥哥他也……”文宣公吃惊地看着庆帝,惊得下巴合不拢。
庆帝笑道:“昌宗当年为何会对飞扬跋扈的渤海郡王百般忍让?到底是害怕汉卿发兵造反威逼朝廷,还是因为喜欢他当年的俊俏脸蛋?汉卿做了朕的贵相公,穷极无聊之时又苦于枕边没有女人之时也会偷找清俊小倌泻火。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说昌宗、汉卿,易之常在长安宫里宴请请各路王公大臣,你们喝得烂醉之后做得那些滑稽之事朕也是一清二楚呢!”
“皇上……臣……”文宣公脸涨得通红,噗通跪倒说道:“臣无言以对圣上。”
庆帝大笑道:“朕又未怪你,你何必惭愧?朕若计较这些,不会让你做继王夫,更不会让汉卿做贵相公。”
文宣公听罢长舒口气,说道:“若撇开苏佑朋身上流言不表,此事尚有可行之处,但臣以为木兰公主未必会答应这门亲事。”
庆帝道:“她未婚先孕,怀得还是扶桑人的孩子;给朕丢了这么大的人,还有何颜面不听朕之教诲?就算她不情愿,朕一纸诏书下去。君无戏言,也由不得她不答应!”
文宣公作揖道:“既然皇上心意已决,臣也不好再劝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小倌走进宫来跪下禀报:“启禀皇上,工部尚书刘惜平求见。”
“刘惜平?”庆帝冲文宣公笑道:“朕的这个堂弟平日里只顾着吃喝玩乐,从不主动来养心殿见朕。今日突然到养心殿来,易之以为他意欲何为?”
文宣公欠身道:“此人系皇上本家亲戚,臣身为赵家人不好说三道四。”
庆帝道:“朕就是喜欢你对朝堂上的各大家族说三道四。不然朕岂不白请你做继王夫了?”
文宣公这才道:“臣听说此人与苏仲秋早年有些过节,常为些小事争吵不休。但是近年二人却有握手言和迹象,概因苏佑朋从中斡旋调和的缘故。”
庆帝冷笑道:“自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惜平与苏仲秋说白不过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刘惜平仗着是朕之本家,又有其他营生,平日里多飞扬跋扈一些。既然你说他提到苏仲秋近年交好,朕猜他此次也是为苏佑朋和木兰婚事而来的!”
文宣公道:“臣也有此预感。这次苏仲秋敢大胆上表,或许是已暗中得到刘惜平的支持。”
庆帝笑道:“若想了解其中曲直,等他来了朕一问便知。”她冲报信小倌道:“安排他到御书房候着,朕稍后便到。”
小倌称是退下。
庆帝伸个懒腰道:“朕要见外臣,恼不得又得重穿朝服,梳洗打扮。易之,你来帮朕梳头!”
文宣公称是上前小心的扶起庆帝,二人一起朝养心殿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