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门※※※
皇太女赵俐离开三天,撷芳殿中的奏章便堆成了小山。苏佑朋虽知赵俐此刻已随一个黄姓商人出了长安前往蒲罗,却也不敢对外人透露半字,于是假装全不知情。
庆帝三日不见赵俐到养心殿请安和谈论政事也开始疑惑,于是派人到赵俐寝宫探访。在卧榻上寻到了一封赵俐的亲笔书函。
赵俐信中曰:初桃不堪太女监国职责之累,故不辞而别,远走他乡。令母上失望,深感怨责;然去意已决,不必寻我。愿母上安康勿念。
皇太女突然撂挑子失踪,朝堂上一片哗然。市井坊间也是议论纷纷,形形色色的流言层出不穷。
庆帝勃然大怒,下令封锁南三所严加盘问几日,却始终查不出赵俐的去向。没奈何,她只得抛下宫廷饮宴之乐重新临朝听政,难得清闲的继王夫赵文宣也被招回继续辅政。
南三所因为太女监国之位空缺暂时关闭,太女所用的印章、玉玺也由东宫内舍人苏佑朋收集清点送还庆帝。
这日,早朝已毕,乾清宫前一片静寂。苏佑朋携太女印章、玉玺经乾清宫前广场和东西两边的日经、月华二门往庆帝平日问政、休憩的养心殿去。
刚过月华门,苏佑朋就看到皇二女章怀公主赵怡从遵义门出来。
皇太女出走,东宫监国之位空缺。刚过十一岁的赵怡已通人事,欣喜之余往养心殿跑得更加勤快。
这日,她本想到养心殿中问庆帝安好,整遇上文昭王引陈子坤在养心殿为庆帝唱昆曲解乏。她贸然进去搅了庆帝雅兴。见庆帝面露不悦,又急忙退了出来。
本想讨母上欢心,不想却事与愿违令母上生厌。赵怡心中正一团火气无处发泄,十分不爽。
苏佑朋见赵怡过来,于是捧着太女印玺小心翼翼地屈身见礼道:“给二殿下请安。”
赵怡想起多年前赵俐让苏佑朋代她执酒的旧事,冷笑一声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狗仗人势的小子,如今皇姐不在了,你也该滚出东宫了吧?”
苏佑朋万没想到眼前相貌标致、衣冠楚楚的皇二女竟然会出口成脏。他稍稍一愣,还未来得及回应,赵怡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他面颊之上。
“赏你这一巴掌是因为你不知天高地厚,代我在太和殿执酒。不要以为你的养父是凤阁内史就能怎样,其实也不过是母上豢养替皇家背书的一条狗而已。更不用提这只狗还品行不端,在房事上不检点、声名狼藉。也难怪一把年纪无有子嗣,只能认个乡下野种当作亲生……”赵俐言语极尽羞辱之能。
苏佑朋攥紧拳头,紧咬嘴唇,始终不发一言。
赵怡见他不吭声更加得意,又说道:“像你这样下贱出身的人,长得再好又能怎样?泥巴种终究是泥巴种,至死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苏仲秋居然还求母上把你这泥巴种指给本公主做驸马?泥巴种扪心自问,你配吗?”
苏佑朋惊讶地望着赵怡,反问道:“父亲当真如此说过?”
“你们少做白日梦了!”赵怡打断他道:“我已经告诉母上绝对不会娶一个泥巴种作驸马的!”
她忽然用力一推苏佑朋,苏佑朋站立不稳朝旁边摔出去。头顶束发的玉簪脱落,落在地上登时断成两段。盛印玺的紫檀木匣也从怀中飞出,摔在大理石路面上,里面的印玺滚出来发出叮当响声。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赵怡故作惊讶道:“皇姐的印玺可是母上赐的圣物。若是被你摔坏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苏佑朋无暇顾及散开的头发,急忙跪下捡起东宫印玺,索性并没有摔坏。他刚要捡盛印玺的木匣,赵怡竟一脚踏上做工精巧的镂空木匣,硬将那木匣踩碎成几片。
“对不起,没看到!”赵怡故意在碎片上用力碾了几下才抽回脚。
“你!”
看着损坏的木匣,苏佑朋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愤恨地望着赵怡,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小子,你还敢瞪我?”赵怡作势又要打。
“陈道民说章怀公主或许会是最后执金钗之人,也就是东州皇帝。无论如何万不可得罪于她!”苏仲秋的教训言犹在耳,苏佑朋怯懦地往后一躲,胆怯地低下头去。
见苏佑朋示弱,赵怡更加洋洋得意。她转头冲遵义门前的侍卫恐吓道:“方才之事你们谁也没有看到。敢在母上面前乱说话,可要当心自己的舌头!”
侍卫们喏喏连声,赵怡心中更加得意。
“二姐,方才的事情我也看到了,是不是也要当心自己的舌头呢?”一个稚嫩但底气十足的声音从北边传来。
赵怡身子一耸,转身就见一男一女两个漂亮小童正从北面走将过来。
男孩看上去大约十一二岁,剑眉星目,身板挺得笔直,端得一身正气。身上一件兰陵形制的贵重锦衣,正是兰陵黄家嫡长子黄孝明。女孩看上去不足八岁,但明眸善睐,娇俏可人,身穿一件飞凤朝阳的公主服,正是木兰公主赵冰儿。
“孝……孝明,你怎么来了?”赵怡忽然结结巴巴起来。
她知道黄家祖上是前朝护国公兼兰陵郡王,封地在鲁东兰陵一带。衍庆朝黄家延续爵位不改,如今仍手握重兵,系当地的名门望族。
黄孝明是黄家长房嫡长子身份尊贵,也是她理想的驸马人选。只是这位远道来长安朝贺的黄家公子似乎对她这个章怀公主不感兴趣,大朝会这几天一直跟在年幼的木兰公主身边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