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衍庆朝国师张天放听到庆帝说出“国运”二字,眉头立时紧皱。这是他最不愿意卜测之事。卜好或卜坏,都可能会令龙颜不悦。可是皇命难违,由不得他不愿意。
张天放捧起龟壳左右摇晃,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苏佑朋站在太女赵俐身侧,虽不知其中玄机却也知道这是事关重大的一场仪式。
终于张天放停住走动,将手中龟壳竖起。龟壳中的八枚通宝“哗啦”一声滚落出来,在铺在地上的伏羲八卦阵上摆出一个奇特图案。
张天放死死盯着地上的八枚通宝,忽然变了脸色,猛地朝后倒退些许。
庆帝见情形不对,对赵俐道:“初桃儿,过去看看。”
赵俐虽不情愿还是小心翼翼地凑近,轻声问道:“国师,您还好吗?”
张天放忽然大喊:“不要碰我!”
赵俐吓了一跳,不敢再往前去。大臣们也都个个敛气屏息。太极殿上一阵的静谧。
一阵孩童的咯咯笑声打破了沉默,又是木兰公主赵冰儿。她从赵文宣怀中挣脱出来,跌跌撞撞地走下殿来,一直走到张天放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的通宝。
张天放忽然猛吸口气,似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伏在地上道:“臣卦象已成,呈请复命。”
庆帝问道:“国师可有窥测到什么天机?”
张天放道:“臣从此卦象里窥得了八字箴言。”
庆帝又问:“是哪八个字?”
张天放一字一顿说道:“紫薇升落,女主又主。”他话音一落,殿下顿时议论纷纷。
庆帝一挥手止住殿下议论之声,眉头紧皱对张天放问道:“此箴言何解?”
张天放道:“回皇上,若箴言可解,那就不叫箴言了。”
庆帝又问:“依国师所见,朕之江山还能往下传几世?”
张天放道:“依臣所见皇上江山至少可再传二世。二世之后如何,恕臣无能,亦不可窥探。”
庆帝这才眉头舒展道:“多谢国师卜卦。”
张天放俯身再拜,收起龟壳、通宝起身退到一旁。赵俐亦觉得心弦一松,她示意苏佑朋上前抱起赵冰儿送回赵文宣处。又做个手势,于是舞乐再起,宴会继续……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晌午。庆帝推说身上不爽,邀张凤仪随侍先行离去。筵席已接近尾声,众大臣酒足饭饱纷纷起身向皇太女赵俐请辞。
苏仲秋摇摇晃晃走到赵俐面前,作揖见礼道:“下官多谢殿下用心栽培犬子。”
赵俐笑道:“永琪天生聪慧,本宫十分喜欢。”
她闻到苏仲秋一身酒气,眉头微皱对苏佑朋道:“
你父亲喝多了,本宫准你半天假送他回家。下午不必再去东宫了。”
苏佑朋道声“喏”上前扶住醉醺醺的苏仲秋,一路搀扶他坐上步辇,顺太和门左边的昭德门出了前朝。
苏仲秋一出前朝立马坐起,原来方才他只是装醉。他环顾四周终于看到另一位礼部侍郎陈道民摇摇晃晃地步出昭德门。方才他在殿里一直拼命劝酒,这才把向来谨言慎行的陈道民灌醉。
“陈兄,醉酒之人不宜骑马。不如坐小弟马车一同出宫?”苏仲秋朝陈道民招呼。
陈道民醉醺醺地推辞道:“多谢苏兄美意,圣人云安步可当车,不劳您家车夫辛苦了!”
“诶!”苏仲秋拉住他道:“陈兄如此说就太过见外了。你我同窗共事,哪有谁辛苦谁一说呢?”
他硬拉着陈道民坐上自家马车,待苏佑朋也进了马车立刻对车夫吩咐道:“走!”
马车开动,不一会儿便驶出了午门。
陈道民喝多了酒,倚靠在车厢一侧昏昏欲睡。
苏仲秋趁其不备从角落里拿出两方醒神帕,一块递给苏佑朋,另一块自己遮住口鼻。又偷拿出一根迷魂香点燃,淡淡的香气很快便充斥了整个车厢。
陈道民迷蒙之中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睁开眼时就看到苏仲秋正望着他。
“我这是在哪里?”陈道民昏眩道。
“在您的梦里啊!”苏仲秋笑着问答。
“梦里?”陈道民试着掐了自己一下,果然无疼痛之感。他揉了揉眼睛又道:“苏大人刚才在说什么?”
苏仲秋道:“在下方才说到永琪在撷芳殿研墨之时曾听太女称赞陈兄为金门大隐。所谓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殿下对大人的评价甚高啊!”
陈道民谦虚道:“那是太女殿下调侃在下德才平庸,久在侍郎位上却一直爬不上去罢了。”
苏仲秋道:“陈兄此言差矣,自前朝文华帝登基,到后来文华帝病逝、哀帝登基,再到哀帝逊位、衍庆朝立,中间一晃三十余载。朝中权臣就如海水版潮涨潮落。眼看着今年起朱楼,宴宾客。转过年便楼塌人散。在朝堂上的芸芸大臣之中,陈兄是个特例。无论殿上坐得是谁,陈兄始终稳坐礼部侍郎之位。若说没些趋吉避凶的本事,只怕也未有人信吧?”
陈道民呵欠道:“自古登高必跌重,以在下之才此生只能做到礼部侍郎,不敢再觊觎高位。而以苏大人之相貌才学,却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苏仲秋问道:“陈兄会看相?”
陈道民谦虚道:“略懂。”
苏仲秋又问:“陈兄以为小弟将来能官至几何?”
陈道民笑道:“在下曾为苏兄偷测过八字,苏兄将来可能会官至宰相。”
苏仲秋听罢非常欢喜,却故意说道:“陈兄一定是随意编几句好话拿在下寻开心。”
陈道民连忙拱手道:“岂敢岂敢,在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苏仲秋又道:“小弟听说看相、卜卦都是相通的,会一种也会通其他。”
陈道民道:“无论看相、测字、卜卦、占星,都是顺地利天时,凭凡人之力,窥过去将来。虽方式各异,然殊途同归。只是卜测准不准,就因人而异了。”
苏仲秋道:“正好小弟这里有一卦象,想请大人点解一二。”
他冲苏佑朋使个眼色,苏佑朋会意从车中找了一张纸卷,捻起一根细毛笔闭目凝神一阵,凭着记忆画出了一幅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