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贵相公张凤仪故意将龙钗摆到桌案显眼位置,挑衅似地看着皇太女赵俐。
衍庆帝此举,赵俐虽始料未及却也无可奈何。
继王夫赵文宣用力抱住挣动的皇三女赵冰儿,尴尬地仰头求助似的望向庆帝。
“皇上……这……”
庆帝斜倚在龙座上手捧酒樽,似醉非醉,对赵文宣的求助置若罔闻。殿下群臣各怀心事,也不敢妄言。
“大家,您还不放手?木兰都等不及了!”张凤仪催促道。
赵文宣无法,只得松了手。赵冰儿一落地便欢快地奔桌案而去。
她对着书案上的物什都感觉新鲜,摸摸这个,碰碰那个。众人的心随着她的小手一起一伏。终于赵冰儿的小手落在绢花上,她拈起一枚做工精细的绢花试图戴在自己头上,又觉得不满意弃了捡起另一朵绢花。
“看来木兰喜爱花草,将来或许是个多情郡王。”赵文宣松了一口气,调笑似地说道。
他话音未落,赵冰儿“啪”得丢了绢花,拾起来衍庆帝的龙钗。众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赵冰儿捧着那枚龙钗把玩一阵,环顾四周忽然看到大姐赵俐。她微微一笑,举着龙钗跌跌撞撞地朝赵俐走过去,作势把龙钗递给赵俐。
赵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俯身下去想要接过赵冰儿手中龙钗。赵冰儿忽然反悔又抽回手,那龙钗从二人指尖跌落,摔在猩红的地毯上。
赵俐忙不迭捡起龙钗,检查是否损坏。赵冰儿咯咯笑着,转身又回桌案边捧起一捧桌上的绢花,奔回赵文宣怀里。
众人这才长舒口气,皇三女抓周游戏虽一波三折但看结局总算还是不错的。若是赵冰儿一上来便抓住龙钗不肯放手,真不知这场皇家大戏该如何收场。
赵俐仰头望向殿上,只见庆帝似乎喝醉一脸倦怠地斜倚在龙座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嗔非嗔,让人难以捉摸,但她眼神中似乎闪烁着一丝狡黠。
她一眼看穿赵俐的心思,却又故意不点破,只是顺水推舟,就轻易让赵俐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到底是从侍女爬到皇位上的女人,智慧自然非常人可及。
赵俐自认自己经一年监国历练,已颇有帝王手段和心机,但与母上比起来弗如远甚。
抓周完毕,赵俐命人撤了桌案,又叫上一队舞姬在殿上起舞助兴。她手捧龙钗走到庆帝身边,跪下道:“初桃归还母上龙钗。”
庆帝眼皮不抬说道:“此钗送于你了。”
赵俐一愣还未来得及接话,就听庆帝喟叹道:“朕的前半生一直在斗争中蹉跎。在后宫与女人们斗,在前朝与大臣斗。就这么斗了大半辈子,终于得偿所愿做了一回帝王。但是朕几乎都快忘了,朕只是一个女人。如今朕已过不惑之年,累了,也倦了。朕的江山迟早还是要还给你们赵家的,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赵俐心知母上所言又是圈套,于是说道:“衍庆朝开朝不足两年,四海未平,远疆未安。母上正值春秋鼎盛,正是宏图大展再创千秋伟业的大好时候。初桃身为母上长女亦愿忠心辅佐母上。此龙钗只有您一人才配佩戴,初桃实在不敢领受。”
“你之孝心日月可鉴,朕也担心现在将江山传于你会令赵家男人们眼热,徒生枝节。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庆帝嘴角漾出一丝笑意,她微微一侧头抚弄着耳边云鬓。赵俐会意,起身将那凤钗又簪在她九旒冠的一侧。
庆帝又问:“今日筵席,国师张天放可有来?”
赵俐道:“国师正在殿下。”
庆帝道:“朕想让他卜上一卦。”
赵俐道:“初桃曾听国师说欲测天机需选吉日良辰,提前斋戒七日,辟谷三日才可进行。而且卦象也是不可以示与外人的。”
庆帝笑道:“那不过是他推脱搪塞之辞。当年他卜出‘文华帝后,女主君王’的八字箴言,害得朕差点被废后之时何曾斋戒辟谷?他不过是害怕于众人之前卜出坏卦,不好自圆其说罢了。趁他还未开溜,赶紧把他请上来卜上一卦。朕当他是神人,封他做国师,还将他的道场从钦安殿迁到玄琼宝殿。他近年却无一句有用箴言。这次朕要听他说句实话!”
赵俐无法,只得走下殿去来至国师张天放身边道:“国师,皇上请您卜上一卦。”
张天放此时已喝得微醺,他摆手道:“臣已经说过这月阴气过重,不宜卜卦。”
赵俐一把夺过酒樽正色道:“母上有命要你现在卜卦。你若不卜,就是抗旨。抗旨不尊可是死罪!国师,您可要想清楚!”
张天放这才清醒过来,他无可奈何地躬身见礼道:“臣下领命。”
赵俐示意舞乐暂停,群臣后退。殿前很快辟出一块圆形场地。
张天放手持一古旧龟壳走到场地正中。从袖中取出一张伏羲八卦铺在地上,又取了八枚通宝,尽数倒在龟壳当中摇晃一阵。然后跪下对庆帝道:“敢问皇上所求为何?”
庆帝坐在高处威严说道:“卜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