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到底还是没能等到请来民间的那些神婆,在见完夏玉言的第二天清晨就去世了。
桂春嬷嬷服侍了自家主子一辈子,主子已死,她便也喝了毒酒跟着一起去了。
而那大夫人,命最是不好。在夏老太太丧礼的时候,被进夏府偷盗的江洋大盗给玷污了清白。在这个时代,女人一旦失去了贞洁,也就意味着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大夫人从床上醒来便上吊自杀了。
这人口本就不兴旺的夏家,一时间便只剩下了夏玉言和安叶两个主子。
因为夏玉言腿脚不便,可怜了安叶这个新妇,为这府中的三个逝者主持丧礼,处处忙里忙外。这一个月里,硬是活生生瘦出了一个尖下巴。
夏玉言本是想给她搭把手的,但这朝中正在为立太子一事争执不休。他作为三皇子背后的幕僚,自然也是要跟着筹谋的。随着三皇子和四皇子在这朝堂斗争的白热化,夏玉言的间谍身份也被四皇子给发现了。上位者哪个眼里容得沙子,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了皇子府里的杀手来刺杀夏玉言,并准备嫁祸给三皇子。
这也是夏玉言早先便和三皇子定好的一个计谋。那就是,瓮中捉鳖。
等到有了四皇子暗杀朝廷命官之子的实锤,他和三皇子抢太子之位的资格自然便没有了。
夏玉言本以为他在府中做的这些保护措施已经给严密了,但没想到四皇子要除了他的心更狠,直接派出了一队暗卫。
皇宫里的那些暗卫,个个都能以一抵十甚至是抵百。夏玉言府里从三皇子府处借来的那些侍卫就完全不够看了。但好在三皇子府的侍卫们训练精良,也抵挡了一阵。
为了方便引诱四皇子府的杀手,也为了保证安叶的安全,夏玉言特地找由头把安叶送去了自己的小舅舅家。
但安叶从来没有离开过夏玉言,也在担忧他半夜起身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还是不顾夏宇琏一家的挽留坐着软轿回来了正。哪里知道她刚一进门,正好碰到突然出现在夏府中的黑衣人大开杀戒。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回书房去找夏玉言。
她始终记得夏玉言的腿还没好,而在生死关头,人性都是自私的,那些丫鬟小厮们应该都只会记得自己逃命,而对他不管不顾。
因为四皇子的目标只是夏玉言,因此那些暗卫看到了安叶,也没在她身上过多浪费时间。安叶得以成功进入了书房。
书房里两拨人正斗得天翻地覆,夏玉言被三皇子府里的人牢牢守在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角落。
见到夏玉言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安叶的心里也没那么着急了,她藏身在了一处书架背后,等待着随时带夏玉言突围。
夏玉言本有条不紊地观看着打斗,突然瞥到安叶的身影,原本安放好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该知道的,他对她有多深的喜欢,她对自己就该有多深的眷念。他怎么能够简单以为把安叶送到小舅舅家,她就会安分待着了呢。
就在这时候,一直伺机而动的黑衣人头领突破了三皇子府侍卫的重围,剑尖直指夏玉言的前胸。躲藏在书架后的安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以超过常人的速度和耐力飞奔到了夏玉言的面前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好在其他方向的三皇子侍卫迅速发觉,纷纷上前和黑衣人头领缠斗起来。
当温热的液体透过衣服浸染到夏玉言的身上时,他整个人颤抖了起来。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的的傻。
“你们还不赶快去把你们主子请来。”夏玉言声嘶力竭地吼着。
黑衣人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三皇子府侍卫的车轮战下,渐渐体力不支起来,三皇子府的侍卫找着机会突围出去报信了。
夏玉言用手堵住了安叶流血的胸口,暂时替她止住了血,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安叶的手掌。
“安叶,你醒一醒,你不要闭上眼睛。”
本来安叶觉得自己这一剑挡得挺值的,但看到夏玉言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又有些心疼了。
“夏玉言,你别难过。我不会睡的。”
她这一说话,牵扯着五脏六腑撕心裂肺地疼。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被刺杀这么疼,她就不该逞英雄的。可她内心之中某处柔软而坚硬的角落,分明是坚定地不后悔的。安叶,向来爱一个人便是爱到极致,恨,亦是如此。
黑衣人头领本就是死士,不完成自己主子的命令是不会收手的,他聚起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向轮椅上的夏玉言刺去。
”你以为我夏玉言还会被你刺杀第二次么!“夏玉言抽出了轮椅暗格中的匕首,抱着安叶站了起来,一刀直击黑衣人头领的心脏。
黑衣人头领倒下的时候,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他似乎还没想清楚,这残废了多年的夏府三公子是怎么站起来的。
而其他亲眼目睹了夏玉言站起来的三皇子侍卫们,却想到了戏文里常唱的一句词儿:“爱情使人生,亦使人死。”
夏府的少夫人感知到自己丈夫有危险,所以无论如何都回来替自己丈夫挡下了这一剑;而三公子面对妻子的深情,在危险再次来临的时候,以残废之躯站了起来,击杀了黑衣人。
三皇子府的增援很快就到了,那些拼死抵抗的黑衣人见局势已经被扭转,纷纷当场服毒自杀。
三皇子收到夏府的线报,很快带着自己手下最信任的幕僚钱先生及一众御医赶了来,见到能够站起来了的夏玉言,他只愣了一瞬,接着很快指挥起全局,“李太医、张太医,你们赶快给三公子和夫人看伤,其他的太医给我把地上那些服毒自杀的死士全给我救过来,哪怕他们都去了阎王殿,也给我活生生把他们拉回来。”
夏玉言一身锦袍被安叶身上的鲜血浸透了,他挪动的每一步,地上都留下了血印子。
“安叶,你睡着了吗?”
安叶睁开眼睛,微弱地摇了摇头,笑容如昙花般一闪而逝。
“夏玉言,我心悦你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