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绵绵,精致玲珑的亭阁中,伫立着一道白衣身影,清新脱俗,犹如一朵白莲花般,纤尘不染,令得四周深沉的夜色,都是为之变得柔和,充满了诗意。
她背对着萧明昊,静静伫立,乌黑长发顺着白衣垂落,数缕发丝迎风飘扬,拨乱了萧明昊的心境。
望着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萧明昊手掌猛地紧握,指节被雨水浸湿,而变得发白。
这是陈璧君,洛水宗宗主掌上明珠,也是萧明昊的未婚妻。
洛水宗,位列三品,在秦国,也算是中等级别的宗门。上一代宗主,也就是陈璧君的祖父,与萧重是至交好友,两家也素来交好。因此,在萧明昊与陈璧君两人还在腹中之时,两家便已约定,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立下了婚约。
有了这纸婚约,两家也有意让萧明昊与陈璧君两人来往。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随着逐渐长大,对彼此也是产生了情愫,山盟海誓,约定永不分离,真正确立了感情。
当萧云炎叛变的消息传来,萧明昊一脉遭逢大变,洛水宗在此事上,始终保持着沉默。终于有一天,陈璧君带着数名侍女,来到了城主府。
陈璧君在这个时候,带人来到城主府,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来表明心迹,要来支持、勉励萧明昊,为她的勇气,她的重情重义,而感到赞叹。
萧明昊也曾经这么认为。
甚至,萧明昊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为了陈璧君,他也要振作起来,绝不能就此颓废、堕落。
但现在,萧明昊知道,这并不是事实。
这些,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为什么……”雨水顺着发丝滴落,萧明昊缓缓抬头,望着亭阁中那道白衣身影,说道:“离我而去也就算了,我不强求你跟着我。但为什么,你还要设计陷害我,要将我逼到绝境,才肯罢休?为什么,难道昔日的那些山盟海誓,所谓的真情,都是虚假的吗?”
“为什么你的心,能够变得这么冷漠无情?”
“为什么!”
萧明昊对着雨幕喊道。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受人宠爱的年轻骄子?萧明昊,到现在,你还认不清现实吗?你们一脉,注定将要没落,被舍弃,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时,淡漠声音响起,一道撑着霜雪般白伞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嘴角微扬着一抹漠然的冷笑,说道。
这道身影,正是萧远。
随着萧远现身,一名名黑袍人也是在雨幕中现身,手持弯刀,雪亮的刀身,散发着冰冷气息,对萧明昊形成了合围态势。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眸,像是盯着猎物般,聚集在萧明昊身上。
萧明昊视线缓缓掠过一名名黑袍人,又停留在萧远身上,冷冷说道:“萧远,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为了权力、地位,对至亲之人,都不惜污蔑、陷害,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污蔑、陷害?”萧远笑了笑,说道:“萧明昊,你自甘堕落,酗酒沉沦,壁君带人来,特意来勉励你。而你,竟对洛水宗女弟子意图不轨,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行径,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
“昊公子,奴家奉小姐之命,前去唤你,想不到你强行将我带到燕雀亭,欲行不轨之事,意图污辱我的清白。今后,你还叫我怎么活?”
方才前去院中叫萧明昊的那名白袍少女,伫立在雨幕中,撕裂了身上的衣袍,露出雪白的胸膛,任凭雨水浇灌在肌肤上。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贴在白袍少女雪白凄婉的脸颊上,看起来令人怜惜。
这根本就是个阴谋!
一系列的事情,早就经过了精心布置,这个局,要将萧明昊,一步步逼到绝境。
“陈壁君,你究竟为何,会变得如此狠心,如此无情?”萧明昊盯着亭阁里的那道身影,想不通为什么,曾经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陈壁君,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陈壁君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萧远挥了挥手。
一名名黑袍人,神情森冷,手持雪亮弯刀,对着萧明昊一步步逼近了过来。
“哗啦!”
一道闪电劈落,映亮了夜色,令得四周的景象变得惨白。风吹乱了雨幕,无数雨珠在呼啸声中,狂乱飘飞。
试炼塔,一层厅堂里。
香雾飘渺,四百多名年轻武者坐在蒲团上,被雾气笼罩,或是紧皱着眉头,或是嘴角含着笑意,又或是一脸愁容,及喜不自禁,呈现出各种神态,沉陷在心魔幻境中,不可自拔。
计时沙漏已经快走完了三分之一。
萧明昊坐在蒲团上,放在膝上的双手,已狠狠握紧,神情愤怒、不甘,衣袍都已快被汗水浸透。
心魔幻境中,他正经历着最无情的叛变,最残酷的围杀。
这场叛变,改变了萧明昊的命运,也是他心里,永远无法抹除的记忆。
仇恨与屈辱,能够成为激励一个人前进,追求武道巅峰的动力,也有可能成为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变成心魔,永远缠绕,让人深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古往今来,许多资质出色,原本被认为具有光明前途的骄子,因为心魔,而被困在某个地方,导致修为停滞不前,甚至心态随之被侵蚀,最终变得癫狂,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这样的事例,往往令人惋惜。
仇恨与屈辱,是演化成前进的动力,又或是变成心魔?
就在武者的一念之间。
显然,被至亲之人叛变,萧明昊所承受的痛苦,经历的落差,比许多武者都要强烈得太多,这也注定了,他要堪破这个心魔,比其他人,也远远要艰难得多。
这已不仅仅是个考核,对萧明昊来说,也是个挑战,只有堪破心魔,才能更好的看清自己,才能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高,更远。
但若是不能堪破心魔……
那就只有沉沦、堕落。
透明的沙漏之中,沙粒如丝般滑落,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萧明昊在心魔幻境中,正经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屈辱、痛苦。
试炼塔外,楼阁里。
紫金长老王耀威,及诸多银袍长老,正通过巨大圆盘上显现的图景,关注着四百多名年轻武者接受心魔考验的情景。
“嗯!”突然,有名银袍武者眼眸略微一凝,伸手指向圆盘某一处,喊道:“看,终于有人堪破了心魔,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
顺着银袍长老所指望去,只见试炼塔第一层的厅堂中,一名青袍少年蓦地睁开眼眸,眸中闪现出一抹清亮光泽,震散四周缭绕的雾气,身体站了起来。他身躯挺拔,青袍微微飘动,展现出一股飘逸风姿。
“是李青侯!”
这名青袍少年,正是银袍长老口中曾提及的李青侯,也是被武曜宫列为重点关注的年轻骄子之一。
“李青侯此子,心境通明,果然不负众望,成为了第一个堪破心魔的人。”
“只用了不到三刻的时间,这个成绩,就算放在历来接受心魔考验的人中,也是能名列前茅了。”
“此子可教,值得栽培。”
李青侯成为第一个堪破心魔的人,也是引得诸多银袍长老为之赞许、青睐。
“哦,又有人堪破心魔了!”
片刻后,试炼塔第一层的厅堂中,又有人站了起来。
魔岭城白起,也是名被寄予厚望的年轻骄子。
接着,陆续有年轻武者成功堪破心魔,通过了魔心香考验,前往试炼塔第二层,接受新的考验。
时间不断流逝,随着一名名年轻武者站起,沙漏里的沙子,也在不停流逝,一个时辰,已经所剩不多了。
至此,已有将近三百人,堪破心魔,通过了考验,许多蒲团空了起来,原本四百多名年轻武者齐坐一堂的厅堂,此刻也变得有些空落了起来。
离一个时辰的期限,已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萧明昊还坐在蒲团之上。
他双眸紧闭,搁在膝上的双手,狠狠握紧,发丝都已被汗水浸透。发尖上,不时掉落一滴滴汗珠,在雾气中消解,仿若被雾气吞噬、融合,令得四周缭绕的香雾,变得更浓郁,将萧明昊整个人都笼罩、淹没在了里面。
“离第一层考核的时限,已经只有不到一刻的时间了。到现在,都没能堪破心魔,剩下的这些人,只怕没有什么希望了。”
楼阁中,一名银袍武者叹道。
其实,这个考验,对每名武者来说,也都有着重要的意义,一旦能堪破心魔,坚定本心,今后在武道之路,必然也能走得更远。但时间拖得越久,在心魔幻境中就陷得越深,再想堪破,也将变得更艰难。
“咦,这不就是那个来自空炎城,名叫炎的年轻武者吗?他竟然到此刻,还没能堪破心魔。”
一名银袍长老注意到了依然被雾气缭绕,坐在蒲团上的萧明昊。
先前的争论,令萧明昊也是成了被人关注的对象,随着银袍长老这一说,许多人的视线,也顿时都投在了萧明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