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这样的话,池家的工坊怎么办?”饶是见过许许多多的大风大浪,老管家也被这样的消息镇住了,他非常了解这其中所代表的一些意义,池家工坊作为雾雨家多年的盟友,它的招牌可是关系到很多技术的权威和变革。
“工坊还在,却是不做木具了。”
雾雨助一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说以后想换些工作,卖花,茶店,做菜,种地……什么都行,反正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想法。”
“既然是这样吗……?”老人愣了一下,“真不像是年轻人说出来的。”
“呵……正伯也这么觉得?”
“难道没有办法治好?”
“木村大夫说他无能为力。”
“那……不是还有一个地方?”老人想到了村子南边的那片竹林,低声道。
“提过一次,但阿白好像有些排斥。”他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价格高了一点,但也许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既然是小白少爷自己的主意,那也不好多说了。”
“是啊,池家人骨子里都有一个‘倔’字。”他摇头笑了笑,“该说是豁达吗,那小子自己好像都不在意……”
想到跟阿白的几次谈话,劝过几次,奈何对方态度坚定,说是变成熟了吧,在这上面又那么儿戏,不过人各有志,做长辈的也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晚辈身上。
“想必不至于让池家的手艺失传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批阅手中的卷宗。
……
石田真三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而石田信人也一脸惊讶的表情,池小白继续说道:“染病之前接了几个活,怕是完不成,石田家的手艺和信誉又是家父经常提到,所以找上您,虽然以后不干这行了,但也不想败了家里的声名,也拜托石田家为这次的生意保密。”
说完,他掏出一张纸递到跟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这是客人们的要求。”
“……”池小白的话让石田真三陷入了沉默,一旁的石田信人好像还在整理这其中的信息量,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
“账怎么算?”
他盯着池小白,放下了手中的烟斗,慵懒的表情好像一瞬间消失不见,却是没问池小白为什么不放弃那几个活计,让石田信人接下那张纸。
池小白微微一笑:“小子可不敢要报酬。”
静静的盯着面前年轻人的眼睛,过了好半晌,他才转过了头,重新拿起了烟杆。
“东西做好了信人会送过去。”
却是答应了的意思。
“那小子先告辞了。”
摆了摆手,示意儿子送客。
池小白做了个揖,跟在石田信人身后退了出去。
石田工坊里间。
“爹,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石田信人看着手里的那张纸,询问道,仿佛还有些不敢置信。
想到池家小子虚弱的脸色,石田真三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没必要骗咱们,想必也是确有其事。”
“那……池家,以后就不做木工了?”年轻人倒是关心这些事情。
“谁知道呢……”石田真三慢慢摇头,想到的却是其他的一些东西,“一旦放下,想要重新拾起来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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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从石田工坊出来的池小白伸了个懒腰,明媚的阳光自头顶照射下来,穿过层层的松叶,在脸上留下一块一块不规则的光斑,走出路边的树荫,全身顿时沐浴在一片温热中,像是泡在温泉里的感觉。他眨了眨眼,说起来,来到这边还没去过浴场,晚上去试一次吧……
毕竟,前身遗留下来的问题可算是解决完了。
雾雨伯父、池家工坊、客人委托、木匠身份……等等,那些未完成的委托是自己摆脱当前身份转行的必要掩护,小池木匠还是有能力做活计的,大概就是传给外界这么一个信号。
关于两家的一些合作关系,利益分配,早些时候自己也全部跟雾雨家的当主商量完毕了,工坊还留着,也是池小白的想法,身在异国他乡,招牌和念想什么的,大抵是这样。
默默松了口气——
缓步穿过两侧的铺子,热闹的早市散去,来来往往的人流也减少了许多,时不时有哪家的父母都跑到街上,把不听话的孩子领回家吃饭。
他望了望天空,这么走一趟其实也花了将近两个钟头,而且……额上开始渗出汗珠,又没有遮挡物,这阳光已经有些毒辣了。
干脆抄近道回去,房屋建筑之间有很多夹缝,宽一点的就成了巷道,昼夜阴凉,四通八达,倒是可以找到回去的路径。
于是就近拐进一个巷子口——
然后突然顿住了脚步,讶然的神色在脸上浮现,一个白发灼眼的少女靠在阴影中的墙壁上,静静的望着他,眼神淡漠。
是哪里的人?
注意到少女的发色和瞳孔,那火焰一般的眸子即使在阴影中也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不像是美瞳,五官也是东方人的那种,脸型柔和,上面却看不到什么表情,白发也不像染的。
他下意识打量了一下。
上身是一件白衬衫,下身却是一件红色的类似吊带裤的袴,在国内记得是叫褶裙,还贴着许多不伦不类的黄符,一头白发几乎垂到了地面,脑后有一个特别醒目的大蝴蝶结。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家的孩子。
池小白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巷子口目前就站着他一人,通道倒是能容纳两人通过,但是对方既然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办?与少女对视了一眼,那淡淡的眼神中似乎蕴含着不耐烦的意味,看来的确如此,那就不好打扰了。
“抱歉,没想到有人在。”
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他转身离开,街上的巷道很多,也不非得这一条,身后并没有传来声音,看来是默认了。
奇怪的少女。
淡淡的疑惑残留心底,池小白慢慢走在大街上,却也没有想太多,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这么多,也不见得每件都要弄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