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天纵镖局。
天纵镖局的一干人看着韦锡镖师的尸体,目瞪口呆,众人从内堂中奔出至各自分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岂料就在这瞬间,适才还侃侃而谈的韦锡镖师竟此死去。
林夫人张虞叫道:“鬼,定是有厉鬼缠上了我们镖局,要把我们一个个都杀掉。”边说边散开了头发,在后院失魂落魄地尖叫,那尖锐的声音令在场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林元凯呆呆看着韦锡镖师,脑中一片空白,顿时似乎失去了思维的能力。短短半天时间,跟随了他十数年的两位手下相继而去,饶是他多历世事,也难以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林岩超见父亲默不作声,而母亲则进入了半疯癫的状态,冷静地搂住张虞道:“娘亲,请冷静一些,别怕。”后又冲说道:“刘清师兄,请将韦镖师从树上解下,看是否还有气息。”
人上吊后也未必立刻就死,本来众人应立刻想到此节,只是事发突然又兼韦锡七孔流血,大家也都被气氛感染,失去了正常的辨识力。
刘清平日的行事一向较为沉稳,听林岩超提醒忙上反应了过来,赶忙上前抱住韦锡的身体,茅猛、吴叶迟了片刻也缓过神来上前帮忙,三人七手八脚将吊着的韦锡从古井边的树上解下。
刘清摸着韦锡的脉搏,又在其胸口试了一下后,冲林元凯道:“韦镖师死了。”
吴叶想起一事,解开韦锡的上衣,只见他的上身从左肩胛至右下腹方显出一条青黑的印迹,隐隐似还冒着灼热之气。
方夫人见状,惊道:“难道又是赤焰锏?”
张虞尖叫道:“是赤焰锏!是赤焰锏!赤焰锏回来复仇了,赤焰锏回来复仇了,十二年了,他还是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林岩超等人都不知林夫人所言何意,只有林元凯身体一震,回看着妻子,似乎想起了一件极重要的往事。方夫人也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显是在极力思索。
林岩超不住叫道:“娘亲!娘亲!”用力抓住张虞不住挥舞的双手。
在林岩超的不断安慰下,张虞逐渐冷静了下来,不住喘着气,脸色上惊恐的表情折射出她内心的焦虑,周围的人都已明显从她的神情中感到事情或许另有隐情。
茅猛望了一眼林总镖头,见他双拳紧握,身躯颤抖,除了愤怒的情绪外更多的则是恐惧。茅猛疑惑更甚,他知道在此刻本不该再去打扰总镖头,但死亡的威胁迫在眉睫,也不由得他再考虑师徒及职务礼节,大声问道:“师父,赤焰锏到底与我们镖局有什么关系?到底是不是赤焰锏所为?”
林元凯被茅猛的声音震住,回过头来茫然地看着茅猛。
刘清是林镖头的关门弟子,一向对师父敬重,听得茅猛语气不恭,喝道:“茅师哥,你怎么能用质问的语气向师父发话!”
茅猛道:“先是方先生,再是韦镖师,接下来,有可能就是我们,我们镖局的人谁都逃不掉,我不想做冤死鬼!”
刘清道:“原来茅师哥平日里威风八面,实质上却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也枉称了‘定州第一趟子手’的封号。”
茅猛怒道:“刘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哥?”
二人越说越僵,眼见就要动起手来,林元凯突然说道:“你们两个住口,眼下正是镖局危急关头,我们自己人怎可再起争执。”
林元凯的声音虽不大,但内含威严,尽显镖局主事的风范,茅猛、刘清当即住口,不敢多言。
林元凯道:“赤焰锏,哼哼,当真就是赤焰锏回来复仇了吗?”
林岩超道:“父亲,赤焰锏不过是一件兵器,怎能回来复仇,此事当然是有人所为。”
林元凯沉默了一阵,说道:“超儿,各位,我所说的回来是指镖局在多年前与此兵器有过一些牵连,此事或许是与赤焰锏的后人有关。”
刘清道:“赤焰锏的后人,不正是大理寺的火狐吗?”
大理寺神探火狐这两年名声甚旺,是阴阳谷这一派系中新生力量的杰出代表,天纵镖局总局位于南朝,定州分号为避免麻烦,尽量与北齐的大理寺保持距离。此刻听刘清提起火狐之名,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林岩超道:“即是如此,我们更应报官,让北齐的大理寺介入调查,给我们一个说法。”
林元凯极不情愿北齐官府势力介入镖局事务,但顷刻间镖局已有两人丧命,镖局人人自危,自己又拿不出什么办法,更可怕的是不知究竟是何势力在幕后操纵此事,如拖延下去,事态发展恐怕难以预料。
林元凯好生为难,难下结论,思索良久才道:“大家有什么意见?”
刘清道:“我同意少镖头的意见,还是让北齐官府来处理为宜。”
茅猛一向佩服林岩超的武功及见识,道:“我也同意少镖头的意见。”
方夫人道:“早该如此,像我们这样没头苍蝇一般乱转,我夫君何时才能入殓下葬。”
方夫人暗含讥讽,分明是在说林元凯无能,林元凯也没空和她计较,转向未表态的吴叶。
吴叶见林镖头要他表态,说道:“我倒是有一个疑问,不知是否该说?”
吴叶向来处事干练,且平日为人低调,颇得林元凯赏识,林元凯道:“此刻是这间镖局存亡的危急时刻,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不必顾虑。”
吴叶道:“适才在云天堂内,韦镖师曾说,尸体上的青黑伤痕,除了赤焰锏之外,也有可能是人力所为,且列举了在定州城内的五个人,分别是温刺史、柯晓、龙庄主、总镖头及章镖师。”
林元凯道:“正是如此。”
吴叶道:“恕我直言,在我们镖局,谁都知道章镖师与韦镖师向来不睦,而此刻也只有章藤一人不在当场……”
吴叶之言点醒了众人,刘清道:“不错,不错,章藤镖师刚才出去后,谁都没见过他。”
茅猛道:“难道凶手竟是章镖师?”
林岩超道:“既是如此,那方先生之死又怎么解释?”
吴叶道:“其实,有件事,刚才在堂内就想说,只是章镖师在场,我不便直言。”
林元凯道:“你知道什么事,都说出来,这种关头,还有什么隐瞒的。”
吴叶道:“是,师父。其实,三天前,我亲眼看见方先生与章镖师在定州城外的山林之中,发生争吵。”
众人闻言,都感讶异,其中方夫人更是神情大变,脸色苍白。
吴叶续道:“当时我正赶一趟镖回定州,恰好途径城外的知返林,隐约瞧见章镖师和方先生的身影,当时距离的远并不敢十分确认,于是朝二人走去,待到近处时,隐隐听见两人发生争执,他们在吵什么‘御灵环’之类的事物,待再走近些,章镖师已发现了我,二人停止了争吵。章镖师见到我神色不善,责问为何会偷听他们二人说话,我赶忙回答只是走镖恰好路过,并无意愿偷听。章镖师叮嘱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后,我们三人跟着镖队回城,回程路上章、方二人都是不发一语,我也不敢多问。不知今日发生之事,与三日前的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吴叶说完,茅猛道:“照你这么说,章镖师……章藤是因为与韦、方二人发生争吵,怀恨在心,故而杀了他们,然后以赤焰锏之名掩盖杀人的事实?”
刘清道:“确有可能,刚才少镖头不是说了么,方先生的尸体显示其在死前毫无防备,想必是他万料不到章藤会突然向他下手。”
茅猛道:“对,对,很有可能就是如此……少镖头,你是否同意?”
林岩超却轻轻摇头,对吴叶之言并不认可,道:“章镖师平时为人虽然有些霸道,但并没有什么坏的心肠,他与韦镖师、方先生二人毕竟有十数年的交情,就算偶有言语不合,也不至于就痛下杀手。”
林元凯点头同意,道:“超儿所说在理,章镖师性格直爽,与韦镖师确有积怨,但也不至于便下杀手。”
张虞道:“为了口舌之争自然不可能,但如果是为了‘御灵环’呢?”
林元凯道:“你说什么?”
张虞道:“刚才吴叶说的很清楚,章藤与方先生发生争吵,乃是为了神州六器之一‘龙形舞天’中的御灵环。”
方夫人闻言,更是身形微颤,显示极为紧张。
林元凯默默道:“御灵环……御灵环……超儿,你怎么看?”
林岩超道:“不管章镖师是否真的是凶手,我认为还是应该报官,相信北齐的大理寺介入此事,真相便会浮出水面。”
林岩超坚持报官的态度,令林元凯有所动摇,张虞看出丈夫的犹豫,道:“要不然我们先请温刺史前来,毕竟我们镖局与他关系非浅,万一事态变化复杂,有温刺史在,我们至少还有个照应。”
张虞一语点醒了林元凯,林元凯道:“好,我们就报官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