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冬至已经悄然来临,外面小雨绵绵,让人感到一身潮气,而笙歌的屋子里已经在前几日就升起了火,所以屋子里暖融融的,待久了就想睡觉。
笙歌卧在窗边塌上,斜靠着床榻上的矮桌,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小雨滴落,听着雨声。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院门,而就在此时,一袭藏青色衣衫跃然于眼底,执着一把十二骨纸伞径直走了进来,过不多时,东悠从堂内走了过来,对笙歌道:“小姐,颜公来了。”
笙歌道:“请他进来。”
说完,笙歌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理了理压得有些褶皱的裙角。
见颜治丘进来后,笙歌作势起身迎接,颜治丘见了立马快步走过来,还一个劲道:“笙歌不必见外,不必见外!”
笙歌也只是淡然一笑,也就安心坐了下来,而颜治丘也就坐在矮桌另一侧了,此时花朝端了一盏茶放在了颜治丘桌前,之后矮身一礼,走了出去,
颜治丘见东悠和花朝出去了,于是开口问道:“笙歌的身子好些了吗?”
笙歌笑答:“已经好了差不多了,让义父挂怀了。”
颜治丘听了,点了点头。
笙歌知道他并不只是单纯来关心关心她的身体而已,于是直接问道:“我看义父脸上隐有郁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颜治丘道:“笙歌啊,托你的福,杨平是保住了,可我总担心他们会再来的。”
颜治丘说着便皱起了眉头,也许是因为爱皱眉,他的额头上有好几道深深浅浅的褶皱。
笙歌拿起茶盏,吹了吹,长长的睫毛隐在水雾中微微颤了一下,只见她嘬了一口茶,缓缓道:“他们是肯定会再来的,以我估计,快的话也就这一两个月,最慢也在三个月内。”
颜治丘听了,立马觉得很紧迫,不由自主的低声叹了句:“这么快?”
笙歌道:“阳州刺史刘岩暗弱,李俢睿派赵勤攻打阳州,早就示阳州为囊中之物,想立足于阳州,继而图谋其他,成州依山环水,自古以来乃兵家必争之地,于是他们第一个便想从成州下手,可没想到连小小的杨平都固若金汤,攻占不下。这不仅让李俢睿威严扫地成了天下的笑柄,更让李俢睿对义父有所忌惮,所以无论如何,他是势必会卷土重来,而且是势在必得!”
颜治丘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了,想了许久,才不甘心的道:“看来,我们只有弃杨平了。”
笙歌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颜治丘又道:“不知笙歌是否已有对策了?”
笙歌嘴角一扬,淡淡的一笑,颜治丘每次看笙歌这么笑,心里总有种了然的放心,因为那代表她是有主意了。
于是颜治丘也展颜一笑,:“哦?看来笙歌是有对策了?”
笙歌道:“我第一次见义父时,曾提出可以先取成州立足,再图谋其他,不知义父还记得吗?”
颜治丘听了,一下子有些失望,“记得,不过我那时候说,子建于我有恩,我不能负他,当时我这么想,如今也是不会变!”
笙歌摇摇头,“何子建病重,大权旁落于妇人外戚之手,本就是一具空壳,若不是有义父镇守着,早就被那些虎狼之师给占了,而我们如果早一点取成州,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地步,而要是如今取成州,我并没有什么用了。”
颜治丘听了一头雾水,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笙歌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吐出三个字:“取封州!”
颜治丘想了想道:“封州刺史虽然不济,不过他手下有一员忠心上将,叫杨立丰其武功盖世,智勇双全。恐怕一时半会儿取之不下呀!何况我们人马太少,不足以攻城啊!”
笙歌道:“杨立丰的确是难得的将才,不过年少轻狂,总有不察之时,只要我们善用计策,把握良机,取胜不难。而兵马问题,我们可以向于夫人借,就直接跟她说,我们要取封州为立足之地,等攻下城池定会重谢,日后我们两家互相也能互相接应。”
颜治丘有些怀疑,问道:“她会借吗?”
笙歌一笑:“于夫人一向不待见我们,恨不得我们马上离开,我们一走她便再无顾及,成州就可以完全掌控在她手上了。现在我们主动要走,我想她不但会答应借兵,或许连粮草也会一并借给我们的。”
颜治丘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也只能试一试了。
笙歌正色道:“不过,一定要快!只要我们取下封州,李俢睿就鞭长莫及了。虽说封州离成州不远,但是李俢睿必定不敢深入,毕竟四邻虎视眈眈,他还是会怕有人趁虚攻打京城的。”
听笙歌这么一说,颜治丘一面觉得自己像是有救了,一面又觉得万分紧急,细想之下,顿觉如坐针毡,于是道:“此时不能耽误了,我现在就去向于夫人借兵!”
说完之后匆匆告辞,笙歌望向窗台,雨势虽不大,却极密,只见颜治丘站在屋檐下,快速撑起了伞,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不多时在院门口一转,没了踪影。笙歌见他离去,回过头来,发起了神,如玉葱般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下午,连绵了好几天的小雨停了下来,而雨歇天却更加凉。花朝一会儿指挥着丫鬟们清扫庭院落叶,一会儿指挥着丫鬟们打扫屋内,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接近傍晚时期才好不容易歇了下来,刚歇下不久,颜墨就背着双手闲庭信步的来了。
一来就毫不见外的往凳子上一坐,吩咐花朝道:“花朝丫头,来,给爷倒杯茶!”
花朝苦命的翻了个白眼,也只能乖乖的去了。
笙歌笑道:“二公子怎么来了?”
颜墨道:“几天没来,想妹妹了呗!”
此时花朝刚端着茶进来就听得这么一句话,一边放下茶盏,一边叹道:“哎,小姐你说,这大公子和二公子乃是亲兄弟,可这差别也太大了点!”
颜墨抿了一口茶,道:“当然有差距了,本公子风流倜傥又温柔体贴,我大哥那冰块脸当然是比不上的。”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花朝也笑了起来,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道:“原来不只是我觉得他像冰块。”
笑了会儿,花朝突然对着颜墨狡黠一笑,“二公子,我可听说你那漂亮的水间表妹此次是来择婿的,不知我们是能喝到你的喜酒还是大公子的喜酒呢?”
笙歌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竟也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颜墨看了不禁心想,这八卦真乃女人天性也!
不过一想,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于是道:“我也只是听说,具体怎样倒也不清楚,”说到这儿,话音一转,笑眯眯的对笙歌说:“不过我心里只有妹妹,是不会娶她的!”
顿时屋内的人都一脸暧昧的看着笙歌,内心里的八卦的小宇宙都快炸了!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示爱加表忠心么?大家不由得望向了笙歌,都想看看笙歌会是什么表现。
只见笙歌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颜墨见了也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哈哈一笑。
这让在场的女人们无不羡慕啊,也不禁感慨道,这笙歌姑娘也是不一般,换做是谁被颜二公子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白一次,谁还能这么淡然啊?这一幕即将被她们深深刻在脑海里,作为见证人,也是无比自豪的,当然也有义务到处宣传宣传了。
花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若是这样,那就只剩大公子了!”
花朝话一说,才把众人又拉回来话题,颜墨摆摆手,斩钉截铁道:“那更不可能,我大哥那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若不是早年有过一段情,我定会觉得他会更喜欢男人一点。”
这话立马又勾起了花朝的八卦之心,“大公子成过亲么?”
颜墨切了一声,道:“成什么亲?只是单相思罢了!前些年啊,大哥跟着父亲去过一次景州,齐王苏穆亲自接待了他们,还大设宴席,在席间见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虽不算倾国倾城,却巧捷万端,才辩无双,顿时便起了爱慕之心,后来听说他是齐王的女人,才不得不放弃,自那之后,便从未从他嘴里听过任何一个女人的名字了!”
颜墨说完喝了口茶,想了想,“哦,我记得那女子也挺有名气的,叫君凌洛。听说两年前病逝了了,真是红颜薄命!”
花朝和东悠听完,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笙歌,笙歌却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怎么听,有些出神。
她其实是有在听的,这件事她是记得的,也就是那次她才第一次见到了颜治丘等人,不过倒没怎么注意颜挚。
此时大家都有些感慨,也有些开始幻想自己有一天与颜大公子在一次偶然相遇,然后用自己温暖的心救赎他那受伤的心灵。
就听花朝突然又道:“我家小姐也聪慧无比,颜大公子该是喜欢我家小姐这样的!”
此话一出,笙歌纵是再淡然的一个人也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强自镇定了心神,无奈的瞪了花朝一眼。
花朝悻悻的紧紧闭上了嘴。
颜墨对花朝的问题想了许久,极其认真的说道:“这我倒应该去跟我大哥说道说道,不过不是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我大哥应是个坚定的人,不会轻易将魔爪伸向我的笙歌妹妹的!”说完,又觉得确实不太放心颜挚的人品,于是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能这么相信他,”说完起了身,“我还是得去跟他说道说道!”
话音一落,就不见了人影。弄得笙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