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七岁的林诚,正满怀期待的盼望着爸爸归来的身影。林峯平均一年才回来一次,今年一直迟迟没有回来,估计年底才能赶回来,所以林诚大年三十一早就坐在门槛上远远地张望着。
雪花开始温柔而又冰冷的下降,本来灰土色的万物被渐渐裹上了银装,但林诚并没有丝毫所动,他那颗急切盼望见到父亲炙热的心没有降温。忽然,雪花飘荡密集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林诚喜出望外。可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了下来,那不是林峯。
他,认得出来。那人身旁还有一个小姑娘,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林诚面前,
“你是林诚吧?”那男子大概快四十岁,一脸和蔼的表情。?“嗯。我爸爸是不是不回来了?”林诚从小就不喜欢被动,所以就先问起来了林峯的下落。
“嗯,你爸爸执行任务受了伤,在休养。”
“哦,那我知道了,再见。”林诚语气明显变得不悦起来。
“哎,你等等,记下我的号码,还有这是年底的补助金和他的工资。”男子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信封。?接过信封,林诚转过身准备进屋取笔。“哎,哥哥!我这里有写字笔!”在男子身旁的小女孩忽然叫住了林诚。
林诚身形一滞。女孩鹅黄色棉袄,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充满纯真笑意地看着林诚。林诚仿佛这时所有的不开心都被女孩的笑给融化了。
“给,哥哥。”小女孩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来一支圆珠笔,递给了林诚,紧接着又甜甜一笑。
“那你就在信封上把我的电话记下吧!”男子对林诚说道。林诚此时还发着愣,“林诚?”男子碰了碰他。
“哦,您说!”林诚按了按油笔帽。?“131........以后就叫我拜叔吧!有事就打这个电话。我们走吧!”男子牵了一下小女孩的手就转身离开。
“再见,拜叔,再见,小妹妹!”林诚忽然挥手道。“哥哥,我叫贺颖,祝贺的贺,聪颖的颖。”小女孩转过头来,又是甜甜一笑,拥覆了少年此刻的哀愁。
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林诚也不觉自己挂上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梅医生,孩子情况怎么样?”一位年轻的妈妈在医院诊室焦急地问着。
“目前没有太大的事,我给他打了退烧针,睡一觉就好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对了,你家顾凯不是回来了吗,你让他来把孩子看着。”梅医生摘下口罩说道。
年轻的母亲竟也是医生,穿着白大褂看着梅兰,心里犹豫不决,又再次问道:“梅医生,真的要切除全部扁桃体?”
“嗯,不然一不注意,就会发高烧,再不济,孩子平时也会难受的紧一不过,你的顾虑也是对的,全部切除,麻醉用量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有危险,喉口其它器官抵御性不强也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梅兰慎重地说道。
“我给你开了些溶菌酶含片,发炎的时候让孩子含着。这孩子我看着体质不好,这也是扁桃体容易发炎的原因之一,你回去少做油腻的,让顾远多锻炼锻炼身体,增强一下身体素质,我说顾凯是军人,顾远咋就是个病秧子呢。”
梅兰又顿了顿,说道:“淑敏啊,顾远患的是慢性的,但,有时候会急性发作,还有可能引起并发症,你看孩子身体素质好些,就赶紧切除吧!”梅兰说完就拍了拍秦淑敏的肩膀,出去了,剩下她一个人,滞在那里。
“老顾啊,你在哪?咱哥俩聚聚!”拜磊拉着贺颖在街上打着电话。“县医院?你小子不会这么病秧子吧?哦,原来是顾远。那我给孩子买点东西就来了,用用,必须用,我都没见过这小子几面!”边笑边说着,拜磊向县医院赶去。
“小远情况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秦淑敏在病房靠在顾凯肩膀上,轻轻地泣噎起来。?“你看看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嘛?没事,你先去工作。”顾凯看着床上的顾远,眼神闪动不定。
“呦呦呦,干啥呢!顾凯!”门突然被推开,看着两人。
秦淑敏赶紧从顾凯怀里抽脱了出来,“拜哥,你也回来了?”秦淑敏擦擦脸上的泪痕说道。
“弟妹这是咋了?”拜磊突然发觉了什么,问道。“淑敏,您先去工作吧!”??秦淑敏暧了一声,就走出了病房。“老拜,这小姑娘是?”顾凯看见了拜磊身后的贺颖。?“叔叔好!”贺颖很懂事地跟顾凯打着招呼。
“贺颖,你先在病房外玩,一会儿叔叔就出来了。”“嗯。”贺颖说着就转过身出去了。来到楼道,贺颖看见一个穿着华丽讲究的女孩子,提着一个精美的饭盒从隔壁病房进去了。贺颖眼睛眨了眨,跟了上去。
那女孩子一进门,就没好气的跟病床上的男生吐诉:“哥,你说咱妈为什么不让保姆司机什么的给你送,每次非要我来?”病床上的男生起身接过妹妹递过来的饭盒,打开一看:“嗯,不错,我最爱的打卤面。”
“喂喂喂,陈弈凯,跟你说话呢,不要老是想着吃,我就没想明白,你都生病了,咋就胃口还能这么好。”一旁的陈弈凯吸了一大口面,含糊不清道:“那是因为你总是出去惹事生非,不然还舍得让你跑腿。”
”唉!”??突然女生口袋里震动起来。“咱妈不是把你手机没收了么?”陈弈凯停下,问道。“偷出来的呗!”女生朝陈弈凯吐了吐舌头,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弈蔓,你怎么这么磨蹭,我们就差你一个人了!”
“哦,我这就出来了!”挂上电话,陈弈蔓急急忙忙就从病房冲了出去。早在一分钟前,贺颖就在楼道拐角处等着。陈弈蔓风风火火地冲出来,贺颖也往前一冲,一下子被撞倒了。
“哎呀,你没事吧!”陈弈蔓顿时慌了神。
贺颖脸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豆大的泪珠,顷刻间便掉落了下来。
“姐姐,没事,但,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找不到妈妈了。”说着又是一滴滴眼泪。“好,没问题。”陈弈蔓二话不说,将兜里的手机掏了出来,递给了贺颖。
“谢谢姐姐!”贺颖脸上闪烁着彩色的喜悦。
“没事,快打吧!”陈弈蔓此刻还因为做了件好事,沾沾自喜着。可看着贺颖到上二楼楼梯口下打电话,她脑子里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对了,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就莫菲拿着手机,况且大人现在拿手机的也都不多,有蹊跷。”自言自语了一小会,陈弈蔓就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只见那小女孩,脸上一副坚定严肃的表情,“我会完成你们给的任务,请对我妈妈好点,把她的病治好。嗯,我在孤儿院等你们派人接我。”
此刻,陈弈蔓展现了她在培训班没有白砸钱的功底,在偷听完以后,又蹑手蹑脚的退回原处,没被贺颖发现。拿回手机,陈弈蔓看见贺颖心思很缜密地还在原地假装等妈妈,她没好气地在心里冷哼一声。
转过头,她准备去陈弈凯那,给他说一下这个秘密。
也不知怎么滴了,她是太兴奋还是太压抑,导致推开门,看见床上躺着的竟不是陈弈凯。
而是一张她此生都无法忘记的脸;一束暖光打进来,少年微侧着头,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对剑眉星目,还有可爱卧蚕,光像一只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少年难受的脸庞。
“你是谁,这是哪?”陈弈蔓一时晃神,被眼前少年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叫了回来。
“医院啊!你嗓子怎么了?”陈弈蔓像是忽然明白少年之前那难受的表情是为何。少年中间模模糊糊清醒了一小会,但并没有发觉自己在哪里,只隐隐约约记得爸爸让他乖乖躺着,一会他带自己回家。
可眼前穿着光鲜亮丽的女孩又是谁?“我也不知道,反正上小学以来,我就嗓子不太好,这次好像发烧了。”
少年音色本来很好听,但由于生病,好听的嗓音被疾病切割的七零八碎,像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晶被粉碎发出的声音。
“那你就别说话了,等着我,我去给你倒杯水。”陈弈蔓赶紧回到陈弈凯病房,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喂喂喂,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到这么一大杯水去干嘛?”陈弈凯一连串的问题只换来了陈弈蔓的一个白眼和一个答案。
“去照顾一个比你小比你可怜声音沙哑的人。”陈弈凯:“......”
“来,把这杯水喝了。”陈弈蔓将水送到少年面前。?“我不渴。”少年看着这一大杯水,明显喉头艰涩的涌动了一下。陈弈蔓想着这孩子可能有洁癖,就用纸把杯沿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少年这才大口大口地喝完一杯水,向她说了句谢谢。
“你有什么需求,难道不会说吗?”陈弈蔓接过杯子说道。
少年并没有说话。陈弈蔓:“......”
“你爸爸妈妈呢?”
过了一小会儿,少年像是在总结了一下语言,怎样说简练。?“妈妈上班,爸爸一会就来。”
“........那你也没事干,我给你讲故事吧!”陈弈蔓满怀期待地等少年说好。“不听。”少年十分平静的说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哎呀,给点面子嘛,我有一个哥哥他没事老是泼我冷水,说我干这个不行干那不行,可是...............对了,他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在隔壁呆着。”少年听她话锋一转,愣了一下,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少年后来回想起,都不会忘却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不顾他的反对,说讲就讲的故事,但一还是把他逗笑了,那是他童年少有的真实欢笑。
他总觉得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其实每个人将来总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TA会改变你,让你欢喜也让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