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已擦黑房中点起了油灯,常雨起身只觉身体轻松,暗自感叹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他哪里知道慕弘阳的安魂香不仅安神宁心,还有助于身体复原。
洪庆丰引着他兜兜转转,竟出了剑阙宗一路向后山走去,小路两边参天古树遮云闭月,常雨缩缩脖子跟紧洪庆丰。
洪庆丰看常雨左顾右盼道:“别怕,咱们这是去器堂,器堂刘师叔喜静,跟弟子们住在后山的竹林中,你现在身上有伤,去哪里最适合不过了。”
常雨想问慕芊月,话到嘴边又觉太过唐突硬生生忍住了,洪庆丰见他欲言又止笑道:“你是想问小师妹吧,她下山多日,师父很是想念她,留她用晚膳了。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替你安排。”
常雨给说破心事神色尴尬慌忙道谢:“多谢师兄了。”
说话间,前方竹林灯火闪烁,是器堂到了,正堂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转到后院一小院中洪庆丰高声请示:“刘师叔,弟子苦竹堂洪庆丰,带常雨拜会。”
“进来吧。”声音浑厚。
一老者身着灰袍立于书案前大笔挥毫,见二人进来笔下不停道:“常雨留下,我们这饮食粗陋,就不留你了。”
洪庆丰尴尬笑笑道:“刘师叔说笑了,弟子还有功课就先告退了!”
气氛有些紧张,洪庆丰一走常雨更是手足无措,一盏茶的功夫都觉得甚是漫长。最后一笔落下刘有为放下笔甩袍当先出门:“来吧。”
沿着长廊没到膳堂便听得谈论声。
“大师兄,还不开饭吗?”
“师父还没来呢,再等等吧。”
“依我看咱不用等了,师父正生闷气呢,其他长老……”
那大师兄急忙打断道:“师弟,别胡说,师父……师父他……唉……说到底还是咱们几个太不不争气!”
常雨大气不敢出,刘有为在窗前重重咳一声,堂内登时禁声。踏入门中四名弟子分边立于桌旁行礼道:“师父!”刘有为沉声道:“唐剑,明日安排拜师礼!”转身正欲离去,到门边顿了顿侧头对另一名弟子道:“老七,这个月把院里落叶清扫下。”那弟子耷拉着脸应道:“是,师父!”
待刘有为脚步声远,四人一哄而上围在常雨身边七嘴八舌“你几岁了?”“叫什么来着?”“唉吆喂,我终于不是老小了,我也做师兄了,哈哈!”
最后还是大师兄大声道:“我们吓到小师弟了,先让小师弟吃饭吧!”众人拉常雨坐下,七手八脚的忙着给他加椅填筷。
大师兄面目憨厚谦和,向常雨一一介绍道:“小师弟,我叫唐剑是大师兄,你左手边的是三师兄刘恒远,四师兄吴自立,”手搭在身旁人肩上接着道,“这位喜欢胡言乱语是七师兄胡重来,五师兄叫刘桐外出历练还未归来,六师兄是挂名弟子不住咱们山上。”
胡重来嘟囔道:“别人都是好好的介绍,怎么到我就是胡言乱语了,人家好不容易才当上师兄……”
刘恒远笑道:“你不是胡言乱语,师父怎么偏偏叫你一人打扫院落!”
席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玩闹着,争着给常雨添饭夹菜,自离家后连日奔波没少受人白眼,此刻乍一下这么多温暖关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怕众人看到只得低头扒饭。
大师兄唐剑心细道:“小师弟,别光顾着吃饭,吃菜啊。”一句话让常雨再也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这下可让大家乱了阵脚,唐剑急道:“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今日没什么准备,你想吃什么,跟大师兄说,大师兄明日定然给你做!”
吴自立抚着他肩背安慰道:“是不是师兄们吓着你了?”
好一会常雨才平复心情:“谢谢各位师兄,你们待我真好!”
刘恒远温言道:“大家同门师兄弟自然是要相互关怀!”
对面胡重来拍拍胸口道:“小师弟,你可吓坏我了,师兄可不想再扫院子了!”众人哄堂大笑。
饭罢众人收拾碗筷,唐剑便带常雨去安顿,是大院一角的一进小院,唐剑说下午听闻要来位小师弟大家便整理打扫过了。点起油灯道:“小院简陋先将就着住,回头有什么需要,咱们再添置!你也累了吧,明日还要行拜师礼,早些歇着吧!”
常雨心中感激叫住他道:“大师兄,多谢你。”
唐剑笑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的。”
园中竹林前有口小井,简单洗漱后坐在廊前台阶上,风声沙沙竹林影动,回想不久前在天乙门被拒,现在竟又糊里糊涂的进了剑阙宗。这剑阙宗也是天下名门,若不是慕芊月的关系,自己身份不明怕是也不会收入门的,找机会一定要向她道谢。只是身世是万万不能透露的,只盼自己能早日学成去救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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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唐剑便送来衣袍督促常雨换好,交代他各项事宜,随后领着他到器堂正殿。几位师兄着统一衣袍神色肃穆分立两侧,刘有为坐在上座。其他事宜已准备妥当。
唐剑向师傅请示是否开始,刘有为颔首起身。唐剑立于侧边高喊:“拜祖师爷!”刘有为手持长香点燃后三拜插入香炉,堂中弟子三叩首。唐剑再喊:“拜师!”刘有为上座,常雨上前向师父三叩首。
刘有为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刘有为座下第八个弟子,我剑阙宗乃天下名门正派,入得门中就要严于律己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更要将面前十个字铭记于心!”
常雨大声应道:“是,弟子常雨谨遵师父教诲。以天下为本,立苍生于心!”虽然天下、苍生离自己还很遥远,此刻大声宣誓仍是心潮澎湃。
接着唐剑宣读宗规,众人凝神倾听。末了高喊“礼成!”整个拜师礼便完成了。
早饭时师父在场,师兄弟们便不似昨夜那般放肆,各自吃饭偶尔相互请教功课,常雨见始终不见二师兄便问道:“怎么不见二师兄,他也外出历练了?”众人一顿饭堂登时鸦雀无声,唐剑看看师父道:“小师弟,房里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常雨心道:大师兄在打岔,我好像说错话了。
刘有为神色如常,放下碗将一页纸交于唐剑道:“按药方调理,一日三次!”待师父走后,常雨才反应过来,师父说的是自己。
“常雨,你给我出来!”是慕芊月。
常雨见几位师兄含笑看着自己尴尬笑笑,出了门,只见慕芊月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立于廊下。胡重来笑道:“吆,慕师妹这么早就来窜门啊!”慕芊月白了他一眼道:“本姑娘要去哪便去,几时轮的到你来管?”胡重来给她一抢白,登时说不出话来。
常雨心中感叹:姑娘的心思还真是难捉摸,更何况这姑娘还是慕芊月。不知自己怎么惹这位大小姐生气了。未及开口,慕芊月上前拉了他便走。
“喂!”胡重来要上前,唐剑伸手拦住严肃道:“有些事迟早都要知道的,这是小师弟自己的事,让他自己来!”
慕芊月一路疾走,任常雨怎么叫也不停,常雨急了用力甩开她的手,慕芊月一个趔趄,站住回身厉声道:“谁让你来这的,你知不知道这器堂是什么地方?”
常雨一头雾水道:“你大师兄带我来的啊,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慕芊月抿唇不语又拉他走,几句话没头没脑的,常雨不走,拉扯间,慕芊月一跤坐倒在地,双目含泪瞪着常雨。常雨一时失手实在是懊恼,刚要上前扶她,慕芊月哇的一声报膝痛哭,常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才好,只得盘膝坐在她身边。慕芊月抽泣道:“他们都是……都是……敷衍我,我……知道的……”
温言相劝,好半天哭声终于止住,常雨试探着问她缘由,慕芊月带着他避开小路钻入密林中才道:“昨日你睡着后,爹爹说你身上有伤,他自会安排,不让我去打扰你。一大早,大师兄宣告爹爹闭关修行,我找遍苦竹堂也不见你,才觉得不对劲,最后还是大师兄拗不过我,这才得知你在器堂!”
常雨安慰她反正都在剑阙宗,拜不拜在她爹名下又有什么关系。慕芊月跺脚急道:“若是其他堂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是这器堂!”接着便述说了器堂的由来。
剑阙宗所有弟子修行到第四重便会自行下山寻找趁手的兵器,所以宗里原本是没有器堂的。刘有为的师父是玄空道长,修为之高在同辈中罕有敌手。十几年前正魔交战,玄空以一己之力牵制魔教众多高手,保下我派数百名年轻弟子,因此立下大功!那一战后玄空身受重伤没多久就仙逝了。他生前座下就只刘有为一名弟子,按理应继承师父衣钵成为白石堂的长老,可偏偏刘有为资质普通,修为也是平常,实在难以服众。最后各堂长老共议便成立了器堂,刘有为担任器堂长老,说白了也就是个挂名长老,门下弟子也是最少的,资质大多一般。
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的因果,常雨知她是为自己鸣不平,不过却不甚在意安慰道:“我本来孤苦无依,现在能有安身的地方已经很满足了,师兄弟们也待我很好。”
常雨愈是这么说慕芊月愈是歉疚,低着头脚一下一下的踢着草地。阳光照在她白玉般的脸上,照的她肌肤如透明一般,睫毛上泪珠还未干,常雨心神一荡道:“你待我也很好,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算你小子有良心,眼下拜师之事已成定局,是我对你不住,不过器堂那些人本事不济我可以教你呀!”歪头一想似乎对自己的想法颇为满意,“对,就这么办,你刚入门,以后得叫我师姐。”
常雨见她情绪转换之快不由失笑道:“不行,不行,我年纪比你大,你得叫我师兄!”慕芊月自然不依,两人打打闹闹,阴云一笑而散。
其实常雨心里也有些计较,若是拜在慕弘阳门下,苦竹堂人多杂乱,难保身份不被拆穿,而器堂简单清净自己正好可以栖身于此,专心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