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慢慢西沉,太阳光渐渐变得昏暗,直至彻底失去光芒,天完全黑下来。康月镇的南郊有一座荒山,山上石头多泥土少,没人开垦荒地,也就给不少没有田地的人提供埋葬死去亲人的地方,此处慢慢变成乱坟岗。
风水先生说过乱坟岗不是风水宝地,一般人家也不会把自己过世的亲人埋在这里,加上有传闻此处闹鬼,因此极少人有人来。
乱坟岗上火光闪动,十几个人围着新堆的小坟包,这些人大的二十来岁,小的也就十三四岁。坟包前立着一块木牌,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瑞恩.拉莫斯”
瑞恩.拉莫斯是猴子的名字,他的父亲应拉莫斯男爵的号召上战场,拉莫斯男爵给他的名字上加了姓,如果第二次罪恶城邦之战中拉莫斯家族没灭族,如今的猴子就是贵族老爷,不会流浪到破庙认识陆中元,也不会十六岁就离开人世。
斯特朗带人在东月巷围堵陆中元和猴子。猴子死了,陆中元逃了。是巴克给猴子收尸,半买半赊弄来一副最便宜的棺木操办后事,纸钱,贡品,蜡烛,香等办丧事的事物他们都筹备不齐全。
猴子平日里人缘极好,虽然没地方设灵堂,但破庙里的人全都来了。一些年纪小的呜咽着,年纪大点经历过生死的眼眶涨红着,他们绝大多数都从猴子手里拿过吃食,岂能不伤心。呜咽一阵之后,年纪小的孩子更是哇哇放声大哭,他们要是乞讨不到吃食,也没有太多解决温饱的办法,只能忍着,每到这个时候,猴子总是能变魔术一般拿出吃食分给他们,这大哥哥死了……
年纪大点的都知道,猴子不仅是破庙里的厨子,还是管家,大家都爱开玩笑说猴子偷吃,偷藏,所以长得这么胖。这只是玩笑话,猴子藏得不少,但自己吃得不多,藏的几乎都分给找不到吃食很饿的人。猴子不擅长找吃食,更没挣过一个铜板,可他慷慨的分享修炼功法冥域,这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值千金,值万金,破庙的人都欠着猴子的人情。
巴克最重情义,猴子没犯错,有情有义舍身去帮自己的兄弟,因为仗义让自己送了命,老天瞎眼。不该死的人死了,最该死的人却活下来,越想火越大。外衣脱下扔到地下,撸起袖子提起跪在坟前的陆中元,摔到坟包上,抬腿一脚一脚招呼上去。
“你妈的……”
“我让你特么赌钱。”
“我让你特么的借高利贷。”
……
“巴克哥,够了。”巴克下手极重,不多时,陆中元蜷缩在坟包上瑟瑟发抖,口鼻渗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旁边的人过来拉住巴克。
过于激动让巴克胸口起伏着,鼻息很响,停下手慢慢恢复平静,鼻息也轻下来,语气放平道:“这几天先躲着,过了猴子头七,我把你送出去。”
人死不能复生,死了一个没必要再添一个。
巴克带着人下了乱坟岗,只留陆中元一人。
陆中元蜷缩在坟包上一动不动,泪水鼻水混着红泥糊了整张脸,嘴里啃着泥,对此不知不觉,只是呆愣着,让巴克狠狠的打一通,他能感觉到疼痛,却不哀嚎不求饶,受惩罚能让他心里好过些。他闯的祸却是自己的兄弟承受代价,也想狠狠的教训自己。愧疚和自责让他心如刀绞,该死的是他,如果可以,他愿意和猴子交换。
内疚自责之外,陆中元心里更恨残忍下手杀猴子的斯特朗和疤脸。猴子临死前那截断手伸向他,无助的眼神望向他,嘴里向斯特朗那群人求饶,这些画面在陆中元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才十六岁,猴子死绝时眼睛睁着,恐惧,绝望,不甘。
深夜,凛冽的寒风肆虐着所有的一切,乱坟岗上不安静,不时有响亮的兽吼声,悠悠的鬼火闪烁着。
腿上挨了巴克狠狠的一脚,行动不便,陆中元有些艰难的从坟包上爬起来,活动冻僵的手臂,抹去脸上的泪水和红泥,握紧拳头牙咬得咯吱响。
“猴子,对不住。”
“我会让斯特朗跪在这里给你赔罪。”
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陆中元离开乱坟岗。
……
康月镇的北郊有一座大庄园,由于城堡尚未修缮完成,这宅院也够大,基恩男爵就买下来先住着。康月镇唯一的铁匠肯也住在这里,陆中元需要武器,盯上了铁匠房。
基恩男爵在第二次罪恶城邦之战中很多家族魔骑士都战死,加上损失大量的财产,无法再招募,跟随他的只有两个魔骑士加上十二名护卫。宅院夜间只有两个持枪的护卫巡逻站岗,此时二人在大门口升起火堆打着盹。这康月镇上也没什么需要防备,青壮刺头在战争中死得差不多了,治安还算挺好,再说谁敢到男爵家偷偷摸摸,夜间巡逻也就是意思意思。
“嘿,有动静,你去看看。”一个守卫打着哈欠道。
“屁话,哪有什么动静,要去你去。”另一个守卫抱着长枪继续打盹,这深夜的寒风跟刀子似的,离火堆远点就得冻个激灵,他懒得动。再者,谁敢在这撒野,他也不是第一次值夜巡逻。
那个听见动静的守卫不再计较,他自己也怕麻烦。
守卫的大意疏忽,陆中元成功的来到后院墙角下,身上带着麻袋和绳子。院墙不算高,而且他在之前就曾经溜进去过,但那次没敢下手偷东西。轻松越进院内,轻车熟路的往北摸去,先是马厩,马儿时不时打个响鼻,随后便是木工房,没有任何动静,再走几步便到了铁匠房。
这寒冬深夜里,人都睡得很熟,陆中元没碰到什么阻碍。
铁匠肯不住在铁匠棚,门锁住了。不过这铁匠房是临时搭建的木屋,窗子开着大口,锁不锁门也就那么回事,直接就能溜进去。
深夜里新月高悬,月光暗淡,进到铁匠铺里的陆中元看不到任何东西,黑漆漆一片。
他拿出火折子吹亮,也只是勉强能看清一两米的范围,一步步的摸索着铁匠铺里的情况。铁匠铺不大,货架摆在正中间,上边只放了两把半月斧,陆中元轻轻拿起,虚空挥两下,斧子不重,去掉那截木头斧柄与镇上郑屠户的杀猪刀差不了多少,使得不顺手便轻放回去。
摸索一阵,陆中元有些失望,这男爵家铁匠铺居然如此不堪,几把铁刀胚子,便再没其他武器。
战争打了多年,基恩男爵自己的装备都很寒酸,哪里还有钱去打兵器。战后这几年,他自己也过得不好,受封来到一滩烂泥的康月镇,根本没有油水可捞。
一条锁链吸引了他,应该是链锤,但没有锤头,看着上边还有刀印子,应该是锤头破碎尚未修复,陆中元心念一转,把链子收入麻袋中。
失望的走到窗沿变准备离开,噔,撤退心切,踢到了东西。
他赶紧灭掉火折子,蹲伏在窗沿边。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刻钟,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只是自己吓自己。再度吹亮火折子,他看到了方才自己踢到的东西,是长矛的矛头,数量很多,堆在墙角如同小山一般。这一堆矛头显然放置有段时间,上边布满灰尘,锈迹斑斑,蛛网缠绕,不少还有破损的口子。
这矛头不长,一般装备普通的步兵,战后,基恩男爵那里还养得起普通的步兵,都解散了,这些东西便闲置下来。
陆中元原本很失望,不过看到这些矛头,满是惊喜,这是他想要的。挑选了十根装入麻袋,再拿了一把半月斧,用绳子捆好,满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