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无精打采的往下过,天也渐渐冷了起来。
大输喝酒越来越甚,每天醉陶陶的。他不喜欢现实,一点都不喜欢,现实太残酷了。酒能带给他一个别样的世界,一个虚幻朦胧的空间。他喜欢在酒营造的缥缈中徜佯,一时一刻也不想出来。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军用水壶背在肩上,里面装着低价却很烈性的烧酒,时不时的抿上几口。对下酒菜他已经不怎么奢求了,有更好,当然是越高档的越好;没有的话也能对付,一把花生米或是炒黄豆用盐水一泡也不错。人们经常看到他在值班室里就着一个用火烧过的红辣椒喝着酒,满头大汗。大输有句名言,说真正喝酒的人是不需要什么下酒菜的,有颗铁钉舔着也可以喝二两。
他这么嗜酒,那运输公司还怎么敢用他,就把他辞退了。没工作了更好,可以每天睁开眼来就喝酒。只是家里的钱越来越紧张,就靠文竹的那点钱怎么够啊。渐渐的大输倒希望文竹多结交几个像老五那样的人了,一次和一百次有什么区别呢?麻将他不打了,手抖得厉害,拿不稳牌,钱也不凑手。每天剩下的事就是喝酒,哪里人多哪里有认识或不太熟悉的人在喝酒就往哪里凑,一如既往的推销着文竹和吴科长的故事。
不过渐渐的愿意听他故事的人越来越少了,通常是他主动和别人搭讪,挑起那个话题来,那人就会很不耐烦,说得了吧大输,又是那驴日的真能干是不?你喝了三瓶啤酒人家还没干完,那你当时怎么不冲进去把他揪住啊,你等个什么劲呀。大输就没话可说了,只是呵呵的干笑。没人听他讲故事让他十分不高兴。
大输整天的喝酒,还要抽烟,虽然是便宜的酒廉价的烟,可架不住量大呀。又要维持家里水啊电的日常开销,文竹那点工资就显得太紧张了。大输不管这些,就知道伸手要钱,酒壶里的酒如果剩不太多了他就会心里发慌,就会借着酒劲冲文竹发脾气,大吵大嚷,说我可是养活你十多年呢,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喝点两块钱的酒都没人管了,你干脆把我杀了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达丽呀,我的好闺女,你快回来看看你爸爸呀……每次他一闹文竹就没了办法,就会想尽办法弄出点钱来给他,也不用多,五块八块的就会使他很高兴。
大输毕竟是大输,是上过学读过几本书的人。他常和别人说天下人皆醉就他还醒着。还说他喝完酒眯缝着眼就会把所有人看透。其实他有些吹牛,他谁都看不透,连他自己现在是谁都不太清楚了。
赶到文竹当班,到半夜时大输如果醉得不厉害就会到车棚,躲在暗处,像只老鼠般监视着文竹。天多冷啊,人又不活动,他就大口的喝酒。特别是当文竹把灯关上后,他的神经会立即紧张起来,大气不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你还别说,大输还真没白忙活,又侦查到了许多情况:吴科长再也没找过文竹,老五来的次数最多,有一个大翻斗子的徒弟也来过。……大输很气愤。文竹又跟了谁谁他倒不怎么生气了,只要给他钱,别让酒断了顿就行。他气愤的是那个驴日的吴科长,恨他不该把那张会唱歌的木床换掉,让他对后面的事看不见也听不着……
写到这里我的笔变得很沉重。我实在是不愿意对文竹这个可怜的女人再品评些什么。
大输有大输的本事,在他不太醉的时候脑袋还是很灵光的。车棚门卫室里暖气很足,空间太小就很燥热,屋上面有个小天窗,平时总开着,用来流通空气。大输找来一架破梯子搭在车棚后面,等文竹熄了灯又有男人钻进屋后,他就悄悄地登上车棚屋顶,绝对军人般的一点点匍匐至天窗边,把眼睛瞪成狼样,把耳朵竖成狗型……
他发现找文竹的男人越来越多,这让他很兴奋。
别以为大输是对男女之事感兴趣而费那么大的劲跑去寻刺激,他才没那份心思。他是在收集着证据,屋里人的片言只语对他来说都如获至宝。当然若赶上大月亮的天能看到些什么那是最好的了。他有一个小日记本,每次在上面都记得非常详细。
也有他认为不顺的时候,自己忙了半天冻了半天,黑漆漆的什么也没看见,里面的人也不怎么说话或说出的话让他听不清。下来后就没什么可记的了。第二天他就审文竹,非把那些细节问干净了方肯罢休。文竹不肯说也不好意思说,大输有自己的损招,他用针扎文竹。要不说有些电视剧就不教人学好呢,大输从电视上一个叫容嬷嬷那里学会了这一手,想想都会令人心寒的事啊。到后来文竹一见大输拿出那又细又尖的针来浑身都会发冷,就乖了,也豁出去了,问什么说什么,有的也说没有的就编些出来说,只要大输感觉满意放下了手里的针,她抽紧的身心才会放松下来。
谁不想把下酒菜弄得好一些呢,就像谁都想把日子过得舒服些一样。大输不满足文竹给他的那几个钱了,太紧巴。他要自力更生了。
大输来到老五家,见老五的老婆也在,就从衣袋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个小日记本。
老五啊,十次可是早就过了吧?另外……
吓得老五连声的说,好好好,是是是。……把大输拉到屋外,塞给他二张百元钞票。
大输到运输公司找到大翻斗子,掏出那小本本,斜着眼盯着大翻斗子。
我说大翻斗子啊,我很好奇呢。
大翻斗子问他好奇什么。大输见四周有几个人已经注意他们的谈话了,就把嗓门抬高些,说,听我老婆文竹说,你的小弟弟长得和十岁的孩子一般大,可否脱了裤子让俺瞧瞧啊?
大翻斗子很尴尬的笑起来,一边说大输你可真会开玩笑,一边偷偷地往大输口袋里面掖钱。
大输终于在一个饭店的酒宴上找到了大翻斗子的徒弟。他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我来问你件事。
那人见到他心里就开始有些发虚,堆出满脸的笑来问是什么事。
大输说,你倒是说说看,我老婆文竹的****比你老婆的到底大了多少?……
那个当徒弟的若不想把人丢大了,就赶紧给大输钱。
大输找到某某人。……
……
就这样,大输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的。到后来,那些人若是实在躲不掉,一见大输掏出那个小日记本来,就会变了脸色,赶紧有所动作。由于大输厚积而薄发,他的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钞票滚滚而来。每天他精神焕发,小脸总是红扑扑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呢。
那些人是既怕大输又恨大输,就免不了的和文竹说些牢骚话。文竹有一天就劝他,说大输你不要这样了,人家说你这是敲诈呢。大输恶狠狠的说,去他个驴日的,我想好了,我要是不日他们母亲,这帮人是不会冲我喊爹的。
后来就发生了一件事,使大输那红火的生意被迫停了下来。
进入腊月,天可冷了,特别是晚间,西北风嗖嗖的能吹到人的骨头里去。大输又来到他常去的地方守株待兔,套用一句警察的常用语叫做蹲坑。已经有好几个文竹当班的夜晚没有让他逮到目标了,他很失落,觉得这样下去可是不行了。他也曾怀疑是不是文竹和那些个人换地方了或者真的就断绝了往来。不过那天他还是大有收获,他看见了他家那个平时很本分很一本正经的邻居的男人在文竹熄了灯后毛手毛脚的进了门卫室。他很高兴,他早就看着那个在媳妇面前装出孙子样的男人不顺眼了,也早就看出他在用眼角瞥文竹时那龌龊的含义。
他轻车熟路的摸上房,又一点点地爬过一片铁皮屋顶,把脑袋小心的探向天窗。文竹一声紧似一声的呻吟随即传入他的耳鼓,那邻居的男人也语无伦次的说着些很撩情的话。他都听见了,也都记住了。……问题出在他返回的途中。时间久了,天气太冷,他感到浑身发麻,在顺梯子下时他一脚没蹬住,重重地从屋顶摔了下来。
冰天雪地的,这一下摔得大输两眼直冒金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他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他站不起来了,右腿开始刺心的痛,疼得他浑身直冒冷汗。他像狼一样的嗥了起来。……
文竹把大输送到医院,一检查可坏了,右腿粉碎性骨折。手术接骨,大输遭了好大的罪,也花了不少的钱。幸亏文竹攒了些钱,大输的治疗才得以维持。住了二十多天的院,可把大输憋坏了,因为医院里特别是他这样的病人是坚决不允许喝酒的,他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要被饿死了。就天天嚷着要出院。那时候春节即将临近,加之医院那高额的医疗费用也着实让文竹伤脑筋。反正也是吃药静养,就给大输办了出院,回到家来。
在家里,大输整天吊起打着石膏的右腿,手捧着那个军用水壶不放。
达丽有信来了,说她在广州的一个四星级酒店里工作,做迎宾小姐,每月工资八百。信上还说她没有放弃她的梦想,一直坚持学习。还说由于路途遥远,她出来的时间又短,春节不能回家过,并寄回五百元钱做家用。大输和文竹看过信后都很高兴,不管怎样,一块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