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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邂逅

但是,这件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过程不明不白也就罢了,结果也叫人提心吊胆,实在吊人胃口。

打个比方吧。就像在凛冬之夜搭上了末班车,深感荣幸的关头却发现搭错了方向。

“那是……什么?”

很荣幸,这位十六岁的少年搭上了这趟末班车。

不过,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也许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相信他能看到这神奇的一幕。

对未知的好奇,人人生而皆有,何况是那样一件奇怪的事情?云风毫无理由地生出必须要去一睹风采的觉悟。

“可是,还早……”他看着面前的大门。

他并不明白这种紧张到底源自何处,仿佛置身命运分叉路口,两道路相交成直角,走上任何一条都不会在将来有交汇的可能。

“不管了……”

他下定决心。

十分钟后,大街上多出来一道身影。

果然还是不安的吧。云风快步走着。

这种时刻的家乡在不成熟的冒险者眼中变得极其陌生,无人无声无光无影,稍不留神就会被疑神疑鬼的自己吓到。

但回来之时该如何和父母解释清楚呢?还未踏上旅途的少年已经开始后悔。

谈高明也未见高明,罪过却一分不少地承受了。——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事。

“快些回来应该就没事……”

他看了眼天色,加快速度。

不过老实说,这件事情从开始就凸显着古怪。仿佛是上天的玩笑,接着可怜也幸运地,被偶尔早起并正好路过窗边的他亲眼目睹。

“总不至于是从天而降的麻薯。”

姑且不论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牵强逻辑,可因此陷入沉思的云风是认真的。就算这股认真极有可能随结局的改变而付之东流,但唯有亲眼目睹过的人才能明白这种心情。

要是刚才看得再仔细一点就好了,但那种情况貌似没法看得仔细啊。

貌似可以想象成来自上天的玩笑,既可爱又狡猾的那种。

“那么亮的东西从天而降,应该不会说不见就不见……”

又过了三分钟。

“呼,呼——”

静谧的街道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翻起鱼肚白的天空仿佛白昼吹响进攻的号角,在下个瞬间就要攻克那个与生俱来的,从命运角度就要对立的敌人。

“应该在公园里。”

云风像一阵微风刮进了莲池公园。

上世纪末建造的雕塑还保持着独特的英伦风,像是张开双臂的历史朝他拥抱。

在十五年前,这里确实是全城最火热的散步圣地。

第一家披萨店就开在这条街上,成为当时时尚界的主流,被冠以“潮”的称呼。

但后来,环境的恶化与人们的不自持,让潮变成了真正的大潮。它席卷了整座城市,留下怒吼(垃圾)和咆哮(塑料),将人们心中的圣地付之一炬。

『你们杀死了梦想!还肢解了道德!』

『这不是浪潮,是颠覆的油锅,是我们自己打翻的。』

无法打破的死循环。无法打破是其魅力。

就像得不到的东西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最是美妙。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这件宝物绝不能真正落入人们手中。

云风走进空无一人的公园。

他远远看见一个闪烁蓝光的东西,静静躺在水池旁的长椅下。

答案是一枚碎了一半的蓝宝石项链。形状的话,姑且能看出原本是月牙的形状。

“所以,是这么一回事吗?”

蓝宝石项链从天而降,碎了一半。——合情合理。

但是,成功的寻宝者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宝石的另一半下落。

也许是到了其他地方吧。云风端详着手头的宝石。

宝石跃动着耀眼的光泽,无愧于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但只要盯着它看,云风就毫无理由地感到一阵似曾相识。

“为什么,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他伸手捡起。

“!”

在触碰的一瞬间,指尖传来剧烈的灼烧之痛,像看门的猎狗朝他龇牙咧嘴。与此同时,项链上的蓝宝石也耀武扬威地爆出光芒。

“呜……”

云风迅速收回手臂,还是没能透过痛苦的折磨。

“啊啊啊……”

剧痛中,他以无法形容的直觉感到一位少女的存在。并不在现实世界,而在精神层面。

她的脸模糊不清,体态也留不下任何涟漪,却留下一句话:

“我,一直在等你……”

云风的内心前所未有地鼓动起来。

她是谁?为什么那样哀伤?一直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那一刹那,满心的痛处令他重新感受时光的流逝,于是开始大叫。

但大吼大叫才是正常人呢,那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

“还,还以为撑不过来了……”

语气无比吃力。

失魂落魄的少年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满心的疲劳令他动也不想动。

距离刚才已经过去十分钟。而对于这次突然袭击,云风依旧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刚才那种时候,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一种幸福吧。

至少,死亡对于他还不至于像卷心菜一样可以接受。

紧接着,事态升级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撩拨着他的神经。

“骗人的吧。”

云风紧张到屏住呼吸。

那绝对是他终生难忘的一幕。一头全身不知有多少眼珠的怪兽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

随即,怪兽看到了他。

它的目光,不用怀疑——是要进行攻击的前兆。

“!”

毫无理由,或者说不需要理由。云风将项链放进口袋,转身就跑。

但怪物的速度也很快,在他逃跑的时候也紧接着起步,像风一样飞到云风面前。

“喂,你作弊的吗?”

狂奔的脚步一顿,他再次朝反方向跑去。

既然前路堵死,直线速度又是对手,那不妨跑进小巷吧。

确实,蛇形走位,好主意!

听天由命的少年感受着内心的苦苦挣扎,想也不想地钻进一旁的小巷。

“呼,呼,呼——”

肺部的空气一瞬被挤压干净,气绝的感觉涌上心头,云风依旧狂奔着,密切注意背后的动静。

过去多久了?

云风气喘吁吁。

这种时候,唯有明确感到心跳才能令人安心吧。

万幸。

身后似乎已经没有那东西的动静了呢。云风费力地喘着粗气。

肺大概快被撑裂了吧,就像塑料薄膜那样。他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个惨烈的画面——当然,这只是杞人忧天。

“……是,得救,是得救了吗……”

前方就是街道。

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阿卡迪亚终于找到了,离他越来越近。

云风咬牙坚持,转过熟悉的街角,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

白色的小衫上衣,黑色的百褶裙,穿着棕色短靴的美丽少女,从街角出现了。

——要,要撞上了啊啊啊啊啊。

云风大吃一惊,瞪大眼睛。

“——”

少女也吓了一跳,摆出防御姿势。

两个人都本能地朝其他地方闪躲,然而还是躲不过——

结局是人仰马翻。

“——呜哇,疼疼疼,搞什么啊你这家伙!”

秀眉微蹙的少女失去力量地坐在地上,神色痛苦地摸着脑袋。

坦白地讲吧,月竹已经受够了!

今天本就很不爽啦,云风的冲撞无疑是在她头上更浇一把热油,而且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和我一起跑。”

月竹反应迅速地躲过云风伸来的手臂,那实在是相当恐怖的身手。

不过,现在可不是夸奖的时候。

“我说啊……”少女闭着眼睛。

“别说了,现在真的很危险。”

月竹睁开眼睛。

“要冒失到什么程度啊?上来就摸一个女孩子的手。这个人还是先前没见过的异性。被制止了又觉得没有胜算,然后打算逃跑是吗?”

“……咦?”

对于少女的步步紧逼,云风不断解释这是误会。

可惜她不这么认为。

“莫名其妙地撞上我,然后莫名其妙地要拉我的手。见事情败露,又要一走了之。不会给我忘记了吧?不好好说个理由出来,可别想求得我的原谅啊。”

…………

“大概,就是这样。”

云风看着面前犹豫的少女。

这种回答会被接受吗?毕竟是这样没底的一件事。

不过她不相信也没办法吧,谁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那么不靠谱。云风看着脚边的落叶发呆。

“是吗?”

他惊讶地抬头,发现少女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

“不感到吃惊吗?”

甚至对于云风的反问,她也只是烦躁地摆动手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不是你的错啊。我原谅你了。”

“真的?”

“嗯,真的。”

做事直来直往的少女一如既往地展现干脆利落。

趁着东方未明,暮色未褪之际,她以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为这场误会拉上谢幕。……可惜云风却陷入犹豫。

“这样好吗,我毕竟做出那样失礼的事情?”

“为什么还这么说?我都已经原谅你了啊。”

月竹不解的语气让对面的少年更加不敢小瞧了。即便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瞧过。

“可是……”

“哎呀哎呀。”

不耐烦的少女撇着嘴角,眼中的不满也随着移开目光而丧失目标。

但在移开视线的下个瞬间,眼中压倒性的气场更加厉害,仿佛孕育着雷电怒涛。

总之,还是不要让普通人直视双眼吧。月竹有自己的苦衷。

不同于天语,她还做不到自如控制自己的双眼。所以宁愿采用最蠢也最实用的老办法——将视线移走。

现在是他们相遇的十分钟之后。

关于这场没必要也没想到的斡旋,总归有那么点理由,无论滑稽还是正经。

“到底要人说几遍才好?我已经原谅你了啊!说到底,为什么我出来巡视一下都要出这么麻烦的事啊。”

雷霆怒涛真要降临下来了。

魔女的眼神,令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压抑着。

“——”

她看到了少年的迷茫无助,所以这份叹气是真心实意。

“好吧好吧,我道歉,我道歉……”

直来直往美丽灵魂,不擅长隐忍是致命一击。

事实上,这股暴躁是来自对不可掌控之物的潜意识里的敌对意识。

月竹讨厌婆婆妈妈的人。

正因为喜欢干脆,所以有对不干脆的人的不理解。

不理解当然就无法掌控,于是讨厌这种人。——似乎也能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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