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再次响起放学的讯号,各种花式的伞拼成了一张彩色而流动的网。这网一直铺到学校的门口,说着门口的大坡铺下,又分成东西两路。随着归路的不同,这网又渐渐散开,成了单独的个体。雨并没有示弱,打在伞上面,像心脏的“砰砰”声。
叶出在宿舍靠门的那张大桌上,将自己的电壶盖取下,拔了木塞,倒满了热水,手捧着水走过床与墙的窄道。将自己的床铺往里掀了掀,水放在光秃秃的木板上,再将挂在墙上的书包取下,拿出了几个用野菜和面粉搅在一起蒸的菜卷,坐在床边细细的嚼着。待嚼的差不多时,再端起水吸溜一口,热水和菜卷在牙齿的搅拌下溶成一种甜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慢慢地滑进胃里。他书包里其实还有咸菜的,但没敢吃,他要留着星期四和星期五就着馒头吃。三个菜卷下去,水也喝的差不多了,顿时身上暖烘烘的,这才叠了被子,收拾了一下床铺。一切就绪,他撩开窗帘,看了看楼下,已有人嘲学校的方向去了。哎!早上四十分钟吃饭时间真的有点紧张啊。他看了看宿舍的其他人,就别蹲在床边努力的嚼着手里的馒头,一咬就看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显露。看来下了一夜的雨并没有冲刷掉昨晚痛苦的记忆,没有人说话,吃的都很认真,对于昨晚,看来他们还是无法忘怀。雨借着风势淋花了窗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世界,而屋内并没有开灯,光线昏暗,这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你看不见我的脸,我才可以自由自在,我可以随意隐藏表情所暴露出来的任何破绽。他们都不好意思开口畅说,一直到晚上,天黑了后,雨稍稍做了停息,但没有完全停。一天一夜,空气被洗的极为新鲜,仿佛人的心灵也被彻底净化了一样。
刘奇在这群人中,真是一个奇葩的存在,话多,爱吹,脸皮厚,“拉住叫爷,放开胡蹦。”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不,似乎不太合适,这或许只是他的表面,可我在没有更好的语言形容他了,毕竟我连自己都不太了解,更何况别人呢。这样一个人,却经常带给大家正能量,一直是大家转悲为喜的催化剂。记得有一次,那做的一件事,足能配得上北方的一条汉子。
开学不久前,晚上刚吃完,六人皆自由瞎闹。突然宿舍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个子很高,眼里冲满恶意,屋里立马恢复了平静。他张口就说到:“哎,谁有热水呢,让我倒点水。”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我辛苦打来的水为什么要给你,而且给你一点好都落不到。可迫于他的势力,就是没人敢拒绝。“没有。”里面传来叶出平静的声音。像黑夜中的灯火,为人们指明了方向。门口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神立马向叶出射来,也不说话,径直从那条窄道走过来,向蹲在地上整理自己鞋子的叶出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叶出立马向他看去,两双眼对视,如雷击火石般。“没有就没有,刚拿眼还蹬我呢!呢?看你得是想死呢得是?”他耍尽了威风,便转身潇洒的向外面走去。可就在此时,让叶出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刘奇从容的挡在了那不可一世的青年面前。那青年先是一愣,便继续着他的威风,手塞进口袋里,很牛逼的问到:“你想干啥?”“我不想干啥,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借水,我们这儿没有水,你凭啥打人?”刘奇毫不惧怕的问。那青年更是变得面目狰狞,唯恐输了气势,便大声喊道:“你管我凭啥,我爱打,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小心撇子掉脸上。”“那你来么。”刘奇冷笑一声。战争一触即发,火药味十足。这一切都被叶出看在眼里,刘奇完全成了英雄,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他没有惧怕,而是冒着被打一顿的危险,为兄弟挺身而出。叶出再也看不下去了,兄弟在前方浴血奋战,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兄弟,我来助你。他从刘奇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东西,这东西叫血性,这正是我们弱者最缺失的?他被这血性所感染,毫不畏惧的走过去,与刚才判若两人,如果说刚才他是一只凶猛的牧羊犬,而现在就已经进化成藏獒了。他霎时间挤在刘奇的身旁,挺直了胸膛,清澈而透黑的眼睛仿佛刚从地狱出来,整齐的刘海之下,已经不是人的眼神,完全成了两个会发光的黑色太阳。那青年早已被这强大的气场所震慑。竟颤颤巍巍的问:“你,,,你们想干嘛?”刚才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脸上惊恐的神色早已出卖了他的故作镇定。“向他道歉。不然你今晚走不了。”那青年还想再存侥幸,但看了看这两双坚毅的眼神,迟疑片刻,终于一点也不诚恳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虽说的让人很不舒服,可总算讨回了公道,刘奇和叶出再无言语。那青年便侧身从墙边绕过,疾步的向门外逃去。
那青年刚不见踪影,叶航,少君,叶城,便沸腾起来。少君说:“这要是换了别人,非得把他打死不可!”……可只有叶出和刘奇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别人又怎么会理解刚才的惊心动魄呢?
这就是刘奇,平时很顽,可遇到事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所以这一次,又是他,他脱了外衣,只穿了一条短裤,那短裤的屁股外面竟缝补了两个很大的正方形,格外滑稽。他笑着说:“怎么一个个看着像把魂丢了,放高兴点嘛,不就昨晚被打了一顿,顺带丢了几毛钱嘛?不至于,谁过年还不吃一顿饺子呢?”“锤子,我就是不甘心,你说别人为撒都能那样欺负人,而咱就得像王八一样,整天窝着头。”叶航把枕头垫在背后靠着墙说到。刘奇盘腿坐在床上不紧不慢的说:“你爸有钱么?你爸如果有个几万块,咱也可以给他一砖头,掏点钱给把病看了。打架就是打钱,所以你爸让你少惹事,少打架,明白了么,忍忍就过去了,何必呢?”叶出随意的瞟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风的呼唤。他也坐在床上,“对,刘兄说的对,气大伤身,好好念自己的书。”坐在旁边的就别正端着一缸水喝着,倒是无所谓的说:“我压根就没把这事往心里放。”正在床上玩倒立的刘奇突然倒下来,脸憋的通红说:“乃就对了么,兄弟们该弄啥弄啥。”叶城也露出会心的笑,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像久雾的天空突然被阳光扫的无影无踪。“还有人用灯么?”叶航最后问了一句,见无人回应,便关了灯。黑暗的屋子里床挨着床,你一句我一句,六人像钢琴上的按键,就是想不到哪一个将会突然发出声音。时不时还带点笑声,聊的最多的也就是我们班哪个女生如何如何骚,和哪个男生如何如何,完了还不忘举例说明,说白了这也就一种嫉妒心理,只怪那女生没把那充满骚气的眼神抛给你而已。事实证明,比较“骚”的女生更容易让人记住。随着夜的加深,言语渐渐减少,直至完全没有。只留下窗外孤独的夜在静静的等待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