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三个多月了,唐书傲每日除了听枯燥无味的岐山百年史,修习岐山剑术之外就坐在书案前看兵书。
岐山的藏书阁里有很多失传的竹简制的兵册史书,唐书傲被允许取回来了一大摞。
当然,这三个月他也见识到了岐山的规矩。
岐山弟子不可私自下山,岐山弟子不可夜不归所,岐山弟子不可目无尊长……
说道目无尊长,唐书傲不得不想起无名。这岐山弟子一众人中,他天天都上早课都提早离开,对此四大长老早就看不惯他了,但碍于掌门,面上也是给足了面子的。
其他的弟子对于无名一直都不满。
有一次,其中一个师兄趁着无名不在,偷偷摸摸把他的书本乱涂乱画,被唐书傲正好撞见。
“你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他,我就让长老把你轰下山去。”师兄信誓旦旦地威胁道,“你知道你是如何进来的,长老早就看不惯你们了。”
唐书傲面色波澜不惊,缓缓道:“此行非君子,若是被长老得知,你确定被轰下山去的不是师兄你?”
此时,无名推门而入。
那名师兄一看无名身后是两位长老,翻开书本,指着唐书傲,愤怒的道:“无名师弟待你如兄长,你居然做出如此行径。”
唐书傲一听,辩解道:“师兄你胡说!明明是你将无名的书本画成这副模样。”唐书傲的目光扫过那些长老们的神色大多都不信他。他看着无名那双深邃的眼眸,宠辱不惊的模样,似乎也有点不信他。
“我可也看到是你。”一个师兄站出来指认唐书傲,唐书傲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居然是那被他划了一剑的师兄。
叫什么来着?貌似叫云安。
唐书傲本想辩解,四周的弟子互相看了几眼,也齐齐说道:“是唐书傲干的。”
唐书傲无话可说,无力地垂下了头。
“哼!”大长老衣袖一挥,便扬长而去。
“唐书傲,我曾念你心地善良,虽剑术无所进步,但至少是个正直的人。”二长老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罢了,算老夫眼拙。”
众人散去,只有无名一人还站在原地。
唐书傲心里暗道:想来,他也是不信的。
“你没有。”无名轻描淡写的说道。
闻言,唐书傲微微抬起了头,道:“你,信我?”
无名走近,对他微笑点点头。
唐书傲心里一暖,眼眶一红,对他笑着说道:“谢谢。”
那日之后,他就和无名走的很近,一有什么新鲜事就跟他说。
“叩叩叩”无名叩了叩他的窗棂,打断了唐书傲的思绪。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唐书傲放下竹简,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深邃的双眼,笑问道。
这家伙已经有十来天没来这里,听人说掌门在给他传授高深的武功。好苗子,掌门亲受武功。唐书傲不禁暗暗称赞他。
话音刚落,无名就已经走到前门,推门而入。
今天的无名似乎有些与往常不同,他站在唐书傲的跟前,说道:“走,去玩。”
去玩?
唐书傲从见到无名的第一眼就隐隐觉得他似乎背负着什么。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放下,轻轻松松的说出“去玩”这两个字。
“你要带我去哪里?”
无名抓着唐书傲的手腕,没有说一句话,直接朝着泉流的方向走去。
“泉流从上往下流,顺着泉流可以下山。”无名边走边说道。
下山?
唐书傲觉得无名经常违纪,平日里就得罪了不少人,由掌门袒护着,所以没人罚他,但从没想过他会仗势偷溜下山去。于是,他挣脱了无名的手,站在原地,严肃地说道:“岐山弟子不可私自下山。”
无名转身看着他,说道:“你不用担心,若是有人敢为难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这个不是重点,无名话语中的一丝狠戾,让唐书傲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唐书傲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无名别过头去,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对不起。”唐书傲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低声道。
无名背对着唐书傲,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明天要随掌门去京城,两月之后才会回来。”
难怪,他会急急忙忙邀我下山去玩。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天色渐晚,我们不下山,在这里玩,可好?”唐书傲微笑的说道。
无名愣愣地看着唐书傲,回过神来,也笑逐颜开,应道:“好。”
两人在皆脱了鞋袜,撸起裤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脚自然地垂下,浸在水里,真冷。
这三月的水,还似冬日的寒冷。
脱了鞋袜,唐书傲才发现他的脚真小,而且从脚腕到露出的这截小腿上有三道醒目的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极其恐怖。
唐书傲没有问这些伤痕从何而来。
无名也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坐在石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你喜欢什么,我下山带回来给你。”
“不用麻烦,我不缺什么的。”
“这两个月我没法照顾你,必定有人要找你麻烦,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好了,我等你回来。”
“若实在待不下去,就沿着泉流往下,逃下山去。”
“无名……”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无名侧过头一只手缓慢地揭开面巾,露出那张与那梦中一模一样的脸,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师兄。”
师兄?这算是什么理由。
但是,唐书傲还是红了眼眶。
“喏,这是我的随身之物。”无名也不知从那里拿出了一支素玉发簪,也不等唐书傲拒绝,直接给他横插进了发髻里。
唐书傲还没回过神,无名伸出手指轻点了他的眉心,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着他便收回脚,穿好了鞋袜,几瞬息便不见了踪影。
唐书傲伸出手轻触自己的眉心,又摸了摸他给的发簪。
不知为何,他觉得无名在的时候他很欢喜,但现在他心里空落落的。
唐书傲拔出随身携带的云峰,长剑出鞘,他踏水舞剑,往身后一转,挑起一抹水花。他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无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