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柳如意的时候,大家已经从牡丹的笑话里出来好一阵子了,站在那里说闲话,起哄!过了一会儿,冯妈妈给来的人都上了大壶的茶,果子茶点一应俱全,大家几杯暖暖的茶水进肚,都大呼来的值得。
柳如意也鼓了一口气,从门口扭着身段就进来了,也不要那鼓乐班子,只是自己在腰上附着一个红皮腰鼓,大家看她穿的单薄,上身胭脂红的短纱衣,下身是天际蓝的层层叠叠的裤腿状的舞裙。等她解下脚腕上包着的手绢,随着丁零当啷的响动,众人才看清楚,柳如意脚上绑着两串铜铃铛,个个都有拇指大小,一走动发出的声音甚是悦耳,脚丫也白皙可人,光着的小脚踩在大红毡子铺成的地上,别提多好看了,兴趣一下子高涨的人们大声叫好。
只见柳如意将身体摆成了水波纹的样子,手里高举两个鼓槌,水袖宽大从她高举着的胳膊一路滑下来,露出来两截白嫩灵动的手臂,再配上她漂亮的脸蛋,这一亮相,底下的人无比雀跃,都抻长了脖子,柳如意跳的也确实动人,小鼓干脆的敲击声和脚上的铜铃配合的恰到好处,既不显得杂乱,也不显得单调,众人都看呆了。
台底下只有一个人暗暗在心里挑着柳如意的不是,那人就是稽丑,他为蓝钗儿担心不已,到现在了也没有见钗儿的出现,他心里一直嘀咕,去她的门前几次的探看,门闭的死死的,他心里焦急,但也不能不承认,这柳如意的确动人,一曲舞下来,叫好声不断,看来这魁首的位置非她莫属了,稽丑不住的回头四下张望着。
等到柳如意一曲舞罢,还不见蓝钗儿的踪影,稽丑待不住了,他环顾四周,他担心如果钗儿不出现,那冯寡妇又不知该怎样的责备与她,自己也就更难呆下去了,此时已是酉时,天开始黑下来了,冯妈妈让把灯都掌上,顿时四下里一片影影绰绰的烛光。稽丑再次看向冯寡妇,看见冯寡妇依然是稳稳当当的端坐在那里,他的心安定了一些。
就在大家站的腿脚酸麻的时候,一阵子清脆的棒子和着小鼓的声音从暗处的乐师的角落传了出来,清清亮亮的调子让大家着实的为之一振,这时候堵在门口的人群中闪出一条路来,不用维持秩序,大家自然的闪到一旁,就见两个一般高的姑娘手里持着两盏内里可旋转的宫灯,一个通体画的是五福临门的图案,一个灯里画的却是璀璨夺目的摇钱树,闪闪烁烁,被烛光映的是满地金锭银饼,耀眼非常,这灯洒出来的光芒铺了满地,每个人脚底下都垫满了一贯一贯的铜钱,大家都啧啧称奇,跳动着双脚,生怕踩坏了黄橙橙的金元宝,银铛铛的银饼子,随着光的移动,一股子奇香又穿梭围绕着众人,似乎这弥漫的香气是光带来的,大家已是醉了。
就在众人薰薰晕晕之际,看到了由两个女子又引让出了另一个女子袅袅婷婷的走来,大家都张大了嘴巴看到此女子似仙非仙,似人非人,犹如魔媚之影,她在烛光璨影中摇曳着缓步前来,云鬓高髻,碎步无声,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得那女子身上佩戴的环佩似泉水叮咚锵锵之言,有个人憋不住了高声喊到:“钗儿姐姐,那是钗儿姐姐。”众人方从梦中醒来都扭头去寻,只见人群之后有个汉子一蹦一个高的在那儿叫嚷着。
稽丑一把就把在哪儿蹦高欢呼的刘根儿拉住轻声道:“哟!要命了,你喊什么喊。”刘根儿嘿嘿嘿的笑着:“好看么!就数钗儿姐姐好看。”稽丑气的道:“难道别人就不好看了,真是!”刘根儿又是一阵憨笑道:“也好看,也好看,幸亏跟你带我逃出…..。”他还没说完,稽丑钳子似的手拧的刘根儿哇哇哇躲着脚的怪叫。
等稽丑再次看向蓝钗儿的时候,蓝钗儿已经从门的左边绕了过去,轻轻的走向了冯妈妈,她给三位妈妈一一行了礼,作了揖,冯寡妇满意的点点头,那两位妈妈面上笑着,心里的醋瓮早就破了几破,这那里是个窑姐儿,堪比那豪门望族府上的小姐。
蓝钗儿最后站定在了大厅的正中央,她娥首示意乐班子,又是一阵子咚咚当当的小鼓,现场已经不闻半点声音,安静的有些压抑,忽然之间听见一声圆润高亢的声音从屋梁上鱼贯而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皆呆住了。
南方有佳人!佳人每彷徨,翘首东南望,我夫从征去,如今已几载,思欲漫漫无边际,他人笑我思君狂,我问苍天奈我何!
归来吧!归来吧!
如今期盼终有果,佳人泪满腮,无奈鸿沟难逾越,何年?何月?何日?斩断鹊桥,相会在鸿芦!
相会吧!相会吧!
一曲终了,许久许久,听不见人语之声,就见所有的人都是热泪滚滚,人们依然在歌声中徜徉。好像每个人的魂魄都在空中飘飘荡荡,美妙的声音像丝绸般顺滑,又像烟一般弥漫。
突然:“啊!”的一声大喊划破天际,将所有人惊醒,每个人都打了个激灵,接着就听见有一个疯了一样的声音,凄厉而刺耳的声音引得大家去看,只见远远的看不真切,一个黑影像个疯子一般的从侧面角门里狂奔而出,朝亮的这边癫狂的挥举着双臂,宽大的袖子也随着摇摆飘舞着,等看的真切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到了跟前,众人就看到原来是瞎老太婆妖娆,老太婆爆睁着双眼,那只瞎眼,平常看的不真切,现在才看到,真真实实的是一个大洞,犹如骷髅头的洞眼一样,她披头散发,衣襟散开,能够看到老树皮一样的脖子,脖子下边皮囊水袋样的胸脯,她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拨开人群,冲向了脸上还挂着泪的冯寡妇,就见她马上要冲撞到冯寡妇的身上的时候,冯寡妇反应灵敏的大吼了一声:“混账!”妖娆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嘴里大喊着:“是你,你拿走了我的钱!”说完又再一次的冲向了冯寡妇,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冯寡妇站起来一个脚往前迈了一步,抡起胳膊给妖娆的老脸上啪的一声,又脆又响亮的一个大耳刮子,妖娆就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金星乱冒。
接着,就有一个人从后边一把抱住了她。
冯妈妈气的火冒三丈,她拿手帕把脸颊上的泪痕擦掉,气得呼呼直喘,嘴里大喊着:“程二,程二!这个死人到哪儿去了!”她看稽丑把个婆子按的不得动弹,就对稽丑说道:“你,去拿鞭子给我狠狠抽她一顿,这个不守规矩的蠢货,把她给我锁到柴房里,等我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