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磨磨蹭蹭的站在了离她两尺的地方,身体缩着不敢站直。“我也不知道啊!谁知道这两人咋就进来了呢,你说,那墙那么高。”
只见啪的一声脆响!
“我说,你还让我说!就是条狗,也能把大门给我看住!这么大个人,不如一条狗,硬生生让两个大活人从你的眼皮子底下给溜进来,要不是妖娆看见,恐怕连人都要给我拐跑喽!你有几个钱能赔给我!活生生一汉子,还不如个瞎眼,瘸腿的婆子!”
程二不敢答声,缩着肩膀在那里战战兢兢的不敢看冯寡妇。
说到这里,冯妈妈越想越气,她迅速的扫视了一圈屋内,猛地站起来,抄起一个青铜烛台,往前跨了一步,对着程二就砸了过去,烛台带着茶盅,把茶盅打翻,茶叶水带着茶叶都扑在了桌子上,茶水滴滴答答的顺着桌子滴到地上。
怎么算他程二都是个身手利索的人,他平常打人也是一把好手,可偏偏在凶悍的冯寡妇面前就变成了一只老鼠,他躲过了致命的烛台,这女人一看,这狗东西还敢躲,气哪能消,再次捡起桌上倒掉的的茶盅,也顾不得茶盅里剩下的茶水,会污了自己的那身金贵的碎花袄,兜头朝程二砸去,这回茶盅带着盖儿,都不偏不倚的在程二的头上开了花,然后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程二咚咚咚超后退让几步,险些被门框子绊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揉着脑袋,赶忙道歉道:“我错了,我错了,咋就睡着了呢!大概是一晚上盯的累了,我对不住你,下回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成不?你看,我给你跪下了,我给你磕头,磕头,你看怎么责罚我都成。”说完,咚的趴在地上给冯寡妇连着磕了几个头。
冯寡妇心里虽然还有气,但是看他又磕头,又作揖,气也就消了点,瞬间又静下来一想,自己可还要靠着这个人,也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了,若他一赌气走了,这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媚烟楼还得有人撑着不是,从哪儿还找这么个人去,从一个混江湖的混混,死气白咧的跟了她这几年。
她马上抽出帕子背对着程二,沾了沾鼻翼两侧的汗珠,定了定神,转过身又笑着说:“你也别磕了,到底,这人还在这儿不是,我刚才也是气糊涂了,你们都晓得我这人的脾气,哎!碰上点子火星就得着。哎!这东西摔得,大约是昨晚上睡得迟了,还有些床气,这觉还没醒,算了,算了,不过,你可还得上些心,不管出了大小的事,都影响了你的月例钱不是!这回咱可说好了,如若再有一次,我可不饶你,立马有多远滚多远去,好了!去吧!”
最后冷冷的一句让程二一个哆嗦,赶紧赌咒发誓:“是,是,下回不敢了,我定是要把这眼睛盯在我着脑袋顶上,哪怕这辈子我就不睡觉了,再出了差错,就让我的眼睛里长钉,变臭,烂到脑子里!”
“去,去,又在这儿说放屁的话,哼!现在好好的都不如个瞎眼婆子,赶紧的,下去吧!”
她想了想又说:“现在先别为难那两个人,就当他们是客,远远的看着,现在起,要十二万分的小心,定要把人给我看好喽,人如果不见了,你就可以滚了,我这楼再不留你,喝西北风去,啊!”
程二赶紧回答:“是,是!”他边走边心里狠狠的想到,这死瞎婆子,敢告我的状,看我怎么整治你。
史怀看见月光腾空的铁蹄,他不再听到任何的声音,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许久以后他感到了一个软绵的怀抱把他从地上扶起,一个没有力量的手在帮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随后听到了那些道歉的话语。
他迷迷糊糊的知道是苏缨,第一次在他的人生中他感觉到了一丝的抱歉,他不敢睁眼,只好又迷了过去。他感到有人七手八脚的想把他抬起来。
一直一来他都在欺辱这个瘦小的男人,他觉得他没骨气,不像个男人。但是现在,他肯定的认为,败给了月光,就是直接败给了苏缨,这个人一定会乘这次机会好好报复他一顿,毕竟自己没事就找他的毛病,他等着,等着,没有抱负的匕首,没有小人的暗算,没有军律的惩罚,他等来的却是是一份他从未遇到过的关爱,从未感受到的人间的温暖,本来每个人都应该感受到的温暖。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史怀不知道自己躺在地上有多久,首先跑过来的是跟着他的那几个人,那几个追随他的人想搀他起来,被他呵斥跑了!因为他没脸!他失败了!他像是被掏空了一切似的躺在那里,在心里,他已经死了!要不是苏缨坚持让几个人把他抬到了屋里,他还要坚持在那里躺着,他想像着夜幕降临,院中空无一人,可以静静地看着空中明亮的星星,也许星星能缓解他羞耻的痛。
巨大的羞愧感让他睁不开眼,是那个小个男人救了他,一直以来他的内心就像一匹不能被驯服的兽,倔强,坚硬,在他的丛林法则里,强者为王,败者寇,从小他被歧视,日子的艰辛让他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情,生存的路上只有冰凉与强悍,残忍是盾!残忍恰恰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他不喜欢被打败的感觉,现在的他就好像蚌被去掉了壳,只留下柔软,无奈的摊在那里。
此时大地依然冰冻,寒冷袭击着每一个人,住在军营里的他们,自己盘的大炕,没事大家就挤在一起,蜗居在炕上,睡觉是苏樱最热爱的。她并不在意前几天下午的事,她总觉得史怀是可怜的,以前就是这样的,史怀越是显得跋扈,她越觉得他可怜。
秦观有差事还未回来,夜晚点灯时分,苏缨就已经上了炕准备睡觉,苏缨感到北边的冬天虽冷,但这炕还是让人诸多留恋,躺在暖暖干燥的被窝里感受着这这被炕底炭火烤得烘烘热的被子很是惬意,她并不觉得烟熏火燎,反而感到亲切的很,想家乡的冬天就没这么温暖的床,可是现在还是想念家乡的很。
苏缨的家在遥远的南方,景色宜人,城里的房屋建筑精雕细琢的同时也显得宏伟秀丽,由于冬天并不十分寒冷,家里又都是些细致的家具,取暖用的都是火盆,屋里虽然暖和了,可是床铺却冰凉的很,到了冬天,入眠还是需要比她体热的多的小翠将被窝暖了,她才睡下,即便是这样一会还就凉了,只好再次扯了小翠来和她一道挤着睡,她俩也总是嬉笑闹了半夜,又说了一车轱辘不找边际的话,才肯睡。
苏缨的思绪到了这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迅速地进入了梦乡,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偷偷摸摸地照在了苏缨的头顶。门口的帘子被掀开,门重又关上。
有一人踉踉跄跄的进了屋,悄悄地来到了苏缨的头前挡住了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屋子里顿时夹杂着浓浓地酒气和来人带来的一股外面的凉风,这人尖瘦的脸上两撇略长稀拉的八字胡无力的垂着,他那块缺了头发的头皮因为酒变得火红火红的。他拖着一把长刀杵在地上。
他在苏缨头顶摇摇晃晃站立片刻,似叹气般的说了声:“多谢了,以前是我对不住!”说完就又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睡在旁边的王武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看到这情景,深深的嘘了一口气,瞧了瞧睡熟的苏缨,心叹这后生还能睡得着,想想那刀,他深感后怕,额上已冒出细密的冷汗,这野蛮人史怀!这还是头一遭没有报复谁,他又看看苏缨,“这心大的后生!”他心里咒骂着呼噜声大起。
从这一日起苏缨感到史怀不再针对她了,日子也好过多了,看到史怀峰回路转的态度,苏缨提着的心也放下了,私底下想起来还暗暗的高兴,出来进去的她客客气气的跟史怀打招呼,她往往听到的是,好,知道了,等简短有生硬的回答,但是她很满意,最近她也总是快快乐乐的,旁人见了苏缨这样的好脾气,到底也对她尊敬了些,她的床铺上总是会有些吃的用的,她心里明白是史怀送她的,她也总是分给大家,一个营的处的相当的和气,慢慢的史怀与他们的话也多了起来,但是他出去了还是那样嚣张,像个螃蟹似的横着走,嘴里也没个好听话,像是别人欠了他金子,别的营的,有些软弱的都躲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