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自知,仅靠他的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完成计划的,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只是一个凡人,习惯了舞刀弄枪,但这些,对这个世界通通没用。
可是如果……
让帝君“醒”过来呢?
曲一光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那些人让曲一围观了一圈莲的传记后,又让他重返往生河,本以为凭他的一腔热血和男人的英雄情结,一定会去阻止一个弱女子做扑火的飞蛾。
显然他们低估了凡人复杂的内心。
曲一回到往生河后,一直躲在暗处,没有再在莲跟前露过脸。
按照之前的设想,莲的魂大多数会在她留恋的地方徘徊,如果“她”不在两人邂逅的地方,会在哪儿呢?会不会在被删减掉的内容里?因为据曲一现在了解的剧情来看,后面都没有美好的回忆了。
曲一一边琢磨着,一边跟着莲来到于阗,该来的终归要来。
莲是大白天被带走的。
当时是早上六点,她刚上完早课,还跪在地上,突然冲进来几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地把她扛走。
没有人出面阻拦,没有人站出来帮她,因为背后的主谋是统治者的舅舅。这位君王下令屠杀与自己不是一个信仰的子民,却奈何不了与他对立的亲人。
曲一躲在佛堂外,背着身,指甲把墙抠出一道道刮痕,干掉的涂料扎进他的指甲里,刺出一手的血。
也许连天公都看不下去了,点火时,突然淋下倾盆大雨,于是他们临时找来了一个行火刑的大锅炉,直接把人丢进去。上千度的高温,莲很快便晕了过去,完全失去知觉。
在最后一刻,曲一跟着跳了进去,虽然他知道这样于事无补,但他实在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去面对。
曲一抱着她,在她已经焦黑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虽然你感觉不到,但我就在你身边。请相信,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的躯体被烧成黑炭,魂一飞出,场景忽得一变,来到了地府。
帝君身穿一件黑底金丝的龙纹长袍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袖口一圈暗金缘饰,倒三角的身材被一根暗红宽系带勒显出来。
一旁的侍女从木架上端起一个金丝冠帽替他带上。
曲一瞅了一眼那个架子,架子分两层,上层挂冠帽,下层放花瓣。
他不会是在用花瓣熏香他的冠帽吧?
……简直奢侈!
曲一忍不住掀了个白眼,这么骚包的一个人,怎么会转世成像他这样的糙汉子的?
帝君恐怕刚睡醒,没了平日里的神采奕奕,一双桃花眼被长且浓密的睫毛盖住,打了个哈欠,水汪汪的眼眸放佛能荡起涟漪。
莲跪在底下,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要不是魂没有脸色,恐怕早已红成了煮熟的小龙虾。
帝君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子,定睛一看,竟是熟人,愣了一下,叹气道:“好好的仙不做,为何要来受这份罪呢?”
莲忆起往事,竟坦坦荡荡地表白道:“莲只是想生生世世和帝君在一起。”
她平时话不多,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人人都想修仙成佛,帝君还是第一次见人甘愿受轮回之苦,还是为了他?但说不通啊!
“凡人最多百岁寿命,何来的生生世世?”
“起码,能见您一面。”如果和他完全没有交集,给她百年、千年又有什么用?
见多识广的帝君难得一时无言以对,竟然有人投胎的理由,只为了在转世为人前,在地府见他一眼?
曲一在一旁垂着脑袋,看不到表情。
帝君开始好好端详起眼前的姑娘。
她长得不差,在人间算得上是美女,但放在六道,绝对达不到让人念念不忘的程度。但那股劲儿,始终让人印象深刻,彷佛无论环境多恶劣,只要让她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就能活下去。
很多人说喜欢他,他可以理解,他的样貌、他的地位,让人产生占有欲很正常。
在帝君心里,爱就等同于占有欲。你的人,你的心,你的时间,你的一切的一切,都要被对方瓜分掉,没有了自己。所以,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他最爱他自己,他不愿意把自己跟任何人分享。
而她喜欢他什么呢?她爱的那么浓烈,像一把火,烧了一千多年,他不相信只因为他的两次恩惠,就能让这把火烧得这么旺,这么久?而且,她为了他,会付出到什么地步呢?
帝君缓缓走到她跟前,俯身凝视着她。
莲微微发抖,曲一放佛都能听见她心跳加速的声音。
“小家伙,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他身后的侍女吓到了,向来目中无人的帝君竟然问得如此真挚、认真,像个虚心请教得学童。
莲也愣住了,她没读过什么书,一时紧张,嘴变得更笨,一下子答不上来,像是考试答不出题的学生,急得语无伦次:“喜欢您……喜欢您……”
帝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小姑娘平时像个冰山美人,但每次到了他跟前,都笨拙的像个孩子。
“不用紧张,怎么想怎么说。”
莲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对不起,我只是向往……觉得您无所不能,无所畏惧,永远那么从容,和您在一起,感觉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感觉自己也变得更强,想更靠近您……更靠近……”
这“马屁”拍得帝君无比舒坦,他笑道:“说的好。诚实的孩子最可爱了。本君又怎么能让这么美丽可爱的小姑娘失望呢?唔……就让你留在本君身边,可好?”
说完,他缓缓俯下身,含着笑的嘴角突然印在莲的唇上。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身后的侍女撞翻了熏冠架。
就像他的皇冠和衣袍一样,这个吻带着令人幸福的甜甜的香气,辗转间,他笔挺的鼻尖擦过她的肌肤,舌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双唇。
莲双腿发软,浑身像被电击了一般,颤抖不已,心一下子跌进了桂花酿的甜酒里,醉得稀巴烂。
但曲一知道,帝君没有心,他只是觉得好玩、新奇,却并没有动心。
可就在这时候,哭丧棒上的铃铛,响了!
曲一:“……”
原来小莲花最留恋的是……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