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看上去像屁股的污痕,就是我刚才从洞口滑下来的时候坐的,现在这个污痕还在,可是头顶上的那个盗洞不见。
原本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但是看到这幅场景,顿时冷汗横生,我和刘杰明明走的是直线,那怕有一点偏差,但也不可能转了一个圈,回到原地,就算回到原地,可是头顶那个盗洞不见了怎么解释。
鬼打墙,老辈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老套路。
下墓之前,我一直对这些东西保持着一个质疑的态度。
我信墓里可能会有精妙绝伦的机关,会有奇异的守墓兽或者其他东西,但我一直不信会真有粽子这种东西。
粽子是盗墓这一行业,对墓里面起尸的实体总称。
分为软粽和硬粽。
硬粽就是僵尸,身体堪比钢铁,坚硬无比。
软粽就是我现在遇到这种,说白了就是鬼,有怨气的东西。
我读了十七年的书,接受的教育让我的潜意识不能认同这种东西。
所以我一直没考虑过这东西,现在好了,刚下来就给我上了一课。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见这种情况,我的腿开始不听使唤的抖动,向身旁的刘杰问道:“你下过那么多的墓,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刘杰这时候脸色比我还难看,只不过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先是把背包解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然后用打火机摇摇晃晃的点上。
这玩意看上去很块黑石头一样,不过极容易着火,打火机随便一点便马上开始冒青悠悠的火苗。
刘杰举着这它在周围转了一圈,青色的火苗照射在他脸上,尤其是脸色越来越难看,显得十分的恐怖。
他绕着墓道墙壁,举着这青火,走了五步,然后左转,又走五步,接着顺着另一边的墙再走五步后右转回到一开始点火的地方,刚好是一盒正方形,把我和那个污痕围在中间。
等他做完这些时,青火已经快燃到他的手指了,不过他好像丝毫没有发现一样,把青火靠墙立好,然后再从一旁的背包里摸出了四支暗黑色的焚香。
我一开始被他这番动作弄得昏头转向,不过这时候摸出这四根焚香,我就清楚他要做什么了。
神三鬼四。
盗墓这一行,摸金校尉或许还会拜祖师爷,而且进墓里规矩极多,甚至就跟一门正经营生一样,很多规矩违反了,终生不得在下墓。
但类似大发和刘杰这种半路出家的散盗,不会在意那么多,不敬祖师,或者说没有祖师,不信神佑,完全是靠拿命吃饭。
不过也有特殊的时候,比如就是碰见现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软粽的情况。
燃黑驴蹄子,表示自己缴械投降,(黑驴蹄子只要是跟古墓打交道的都知道,是对付硬粽子的神器。)
拜神三根香,我敬你四根,把这软粽也就是鬼的地位抬到比神还高的位置。
总的来说,刘杰这番行到,就是在给这个软粽传达一种:我们认输,这孙子自己认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刘杰把焚香插到地板间隙当中,对我喝到:“闭眼,别说话。”同时也把手电啪嗒的关掉。
我很老实的闭上眼睛,也闭上了嘴,现在只求这位大爷真的认了我们这两个孙子,放我们一手。
人在黑暗中除了视觉外,其他五觉变得十分的敏感,比如现在,我能很清晰的嗅到黑驴蹄子烧焦的那股糊味和焚香的那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
很快那两股味道就消散掉,黑驴蹄子还好说,毕竟燃得很快,放墙角的时候就已经这剩下很小的一截。
不过焚香不可能这么快染完啊,那么细长的四支,没有半小时左右根本不可能燃完啊!
我瞧瞧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的瞄向竖香的地方,然后……我什么都没看到,证明焚香已经熄灭了。
刘杰此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把手电打开。
四支香都只燃了不到四分之一就熄灭了。
就《堪风测水》中那些杂记传说中,我一下子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给我们打墙的这位爷爷,不想认我和刘杰这两个孙子。
刘杰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在用脚把那四支焚香踩在脚下揉搓了好几下。
骂了句脏话,没清楚,不过借着手电的余光,看他的嘴型应该是:你个狗糙的。
哪怕这些我都知道,可也是以前闲的无聊从《堪风测水》上当做故事看着玩的。
现在真遇到了这种事,早已经六神无主。
问道:“现在怎么办,继续走还是……你有别的办法。”
经验和经历的重要性立马凸显了出来,哪怕是这么不可思议的情况,刘杰还是很快恢复了镇静。
说道:“接着走,这次我两往回走,要是再回来就不用走了,想其他办法。”
这个办法绝大数可能根本没什么卵用,但是我也已经被惊到不能思考了,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表示同意。
等我两转头,一个让我们抓狂的景象出现了。
我们身后没有墓道,是一块封石,这个情况甚至让我手脚都快失去了知觉,这么狭窄的墓道里,就算有东西破坏了我们的方向感,但是觉得不会有其他的路径让我们绕过这块石板回到一开始掉下来的这里。
刘杰好不容易恢复的镇静,又被这一幕活生生的给击碎,这次我清晰的听见了他从牙缝里挤了句:“你马勒戈壁了。”
刚才刘杰提议向相反方向走的时候,压根忘记了我们下来的位置就在这墓道的开头一段,背后不远就是封墓石,绕了一圈回到原地后,直接把这块原本就不起眼的封墓石给忽略掉了。
抱着侥幸的心里,试着能不能往反方向能不能走出去,这下好了,不用试了,被费劲的。
就这么一条宽不足两米的墓道,一直直走,最后回到了起点,这已经不需要解释什么了。
鬼打墙,超自然科学现象。
刘杰无力的拖着背包,靠着墙角蹲下。
他的定位是伞骨,或许和粽子或者其他的看墓兽硬刚,哪怕就是必死的情形,他可能都不会产生颓废感,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连奋力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我也拖着已经疼到麻木的脚走到他旁边,同样靠在墙上,问道:“还有烟?”
都已经这种情况了,还能活着走出去的希望差不多是一点也没有了,这种情况对我这二十几年的物质科学世界观造成了核弹般的破坏了。
人们崇尚科学,相信科学,或许不是他们不知道有科学以外的东西,只不过是他们恐惧了,人已经习惯做这个地球,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不允许有他们都弄不懂,不能解释的东西存在。
刘杰此时也放弃了对我的冷嘲热讽,从口袋摸出包利群逍遥,比大发的烟有档次,一只叼嘴里点上,然后再把打火机和另外一只烟递给我。
他深吸了一口烟,把头贴在墙上,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我十六岁从湖南那个落后的村落到发达的深圳,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发财,给人洗过盘子,洗过车,在酒吧给人当过打手,再到二十岁时走上这条路,现在三十二岁,十二年来下过多少墓,开过多少棺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他用手盖住脸,不过还是有泪水和鼻涕从指缝中间流出来。
这一刹那,我不再记恨他抽我耳光,用树条逼着我赶路,包括要是原本顺利我会给他当挡箭牌的肉猪这些事,他在我眼中也没有那么凶恶,甚至有点可伶。
我他娘也是个杀币吧,我有什么资格可伶人家啊,你比人家还可伶啊!
半响,刘杰抹了一把脸,然后才带着哭腔的说道:“这么多年,遇到过起粽的老尸,从未见过的看墓兽,不止一次差点死在墓里面,可是那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说句:“多大点事啊,哥们,别怂,站起来撸。”
可我没有那个本事,是没有多大点事啊,反正弄死我两肯定够了。
刘杰也不再开口,我也懒得没话找话,一次次的心理奔溃,现在已经麻木到平静。
一直点着烟胡思乱想,突然就想到那个跟我说自己七十有六的半大孩子。
我用手肘顶了一下身边的刘杰,说道:“你说,赵大发和关虞他们打盗洞下来,就没发现不对劲吗,我们是因为以为他们在前面等我们,从冒冒失失的走进去,他们不可能看着这墓道随时要塌的情景还往里走啊?”
刘杰不赖烦的挥了挥手道:“我怎么知道啊,他们盗洞都直接打到墓道里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出……”
刘杰手停留在空中,他说道盗洞时,明显表情亮了一下。
然后转过头来问我:“我们下来的时候,是不是一溜烟就下来,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废话啊,这盗洞跟个黄鼠狼打的洞一样,光溜溜的,直上直下的……”
听他这么说,我也发现不对劲了,不过这个发现好不容易麻木的内心又波澜起来。
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