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字汉升,三国时蜀中五虎上将之一。黄忠的武艺到底如何精湛我并不知道,但一想到他我便联想到老当益壮一词。
黄忠小区不仅借用黄忠大名,且和黄忠一样老暮,倒是神形俱备。
因为与锦城苑仅隔着一条蜀汉路,距离幸福春天小区也不过数百米远,所以我和任建毫不犹豫地在这里租下了一套二居室,将我们的大本营正式移回到大益州。
柳静宜和韩亚用亲自下厨的壮举对我和任建迁居表示贺喜。
至开饭时,韩亚率先举手声明电饭堡里的干饭是她煮的;柳静宜指着只见蕃茄不见蛋的鸡蛋蕃茄汤说是她的杰作;而其余四个菜,除了一盘涪陵榨菜以外,其余都是这二位美女在厨房内数次尝试均失败后而红颜一怒叫的外卖。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影响我的好心情。
从大学宿舍到近水楼台,从近水楼台到长运宾馆,再从长运宾馆到黄忠小区,我和任建的居住环境一步一个台阶,幸福指数节节高升。尤其是现在,我终于可以单独拥有一间卧室,自此便与柳静宜有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我举杯道:“感谢亚姐,感谢我家静静,以后这里便是你们的家,欢迎随时回家。”
柳静宜嘟嘴道:“嗯,谢谢我家安安。”
任建扑哧一笑,便把半杯啤酒晃进他面前那盘红烧肥肠里,他哀叹道:“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恶心?”
柳静宜正色道:“你不懂浪漫!”
韩亚也扑哧一下,笑道:“贱人只懂得矫情,哪里懂得什么是浪漫。”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我确实不懂浪漫,但我懂得不能浪费时间,不就喝杯酒吗?说这么多干嘛?干杯!”
众人齐齐响应,一片欢声笑语。
据任建哭诉,自打从旺苍回来以后,韩亚就加强对他的管控力度,甚至吃肉都要干涉。用他的话说,在他们之间名不正言不顺的前提下,韩亚这种行为无疑是赤裸裸地侵权行为。
所以,当韩亚一筷子打掉任建拟夹起的肥肉而夹给他一块胡萝卜时,我瞬间联想到任建那日发出的我们律师自身的合法权益都不能得到维护,又如何能保障当事人切身利益的悲惨哀嚎。
心下一转,我指着盘中两块大小不一的胡萝卜笑道:“贱人,你觉得这两块萝卜哪个更好?”
韩亚抿嘴一笑,低头吃饭。
任建叹着气道:“要我说啊,它们之间那块肉才好。”
韩亚眼睛一瞪,嗔道:“少吃肉多吃菜。”
我故意摇摇头,对柳静宜说道:“你看看亚姐对我多好,尽把肉留给我吃。”
柳静宜疑惑道:“亚姐,你为什么对安之这么好?”
经过青溪镇山洞的一系列经历,我最终认定韩亚比厉欢更适合任建。韩亚虽然不擅长儿女情长的表达,但她事事都关心着这贱人;厉欢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但苏小月帮她调动工作的事却始终让我隐隐有些顾虑。
所以,我现在不再为厉欢而纠结,而是一心想把韩亚和任建的关系确定下来,也便才有刚刚那么一出。
原本我是想通过柳静宜配合一下,把话题紧紧围绕在任建和韩亚身上,争取能促进一下他们早日名正言顺。而柳静宜只需要顺着我的话说说韩亚的各种好,我便可以凭着口中那三寸不烂之舌让韩亚的光辉形象越来越高大,直到让任建不得不仰视她的存在。
但我忽略了柳静宜是我是二姐这一细节,她不仅没有配合我的话题,反而一开口就发出了大有终结当前聊天趋势的一问。
我略觉得尴尬,却见韩亚微微一愣,很快又笑着对柳静宜说道:“因为我喜欢安之啊,所以我对他好。”
柳静宜啊的一声,说道:“他……安之不好!”
韩亚笑道:“我觉得他很好啊!简直是完美,没有缺点。”
柳静宜愣了下,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有缺点!他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
现场一窒,瞬间又听到韩亚和任建的爆笑。
我嗫嚅半天,问道:“我什么时候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了?”
柳静宜将碗一放,盯着我说道:“就是那个欧阳,她不是约你单独见面吗?你敢说没有这回事?”
不知道任建是担心韩亚知道那次我们到苏小月酒吧玩的事情,还是突然良心发现,所以很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而是为我澄清道:“静宜妹妹,这事我们都清楚,我可以发誓,案子和欧阳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别多想。”
韩亚不知其由,任建便很有分寸地解释了一下,说我们为了拓展业务而在五朵金花认识欧阳毓和苏小月等人,并用苏小月的原话阐述了欧阳毓特立独行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韩亚恍然大悟,笑道:“静宜,我刚才是故意逗你玩的。”
柳静宜应该也想起了苏小月当时说的话,便有些脸红,羞道:“我也是逗你们玩的。”
任建话锋一转,问我道:“你说邓念刚会不会逗我们玩?他不是说有当事人会联系我们吗?怎么这都三四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把一块肥肠丢进嘴里,笑道:“管他呢,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刚说完,任建电话便响起,他挤眉弄眼地接完之后便抓着我胳臂使劲摇,说道:“案子,咱命中富贵啊!华景天约我们见面,说想请我们做他的案子。”
我自然也是又惊又喜,连道上苍有眼。
柳静宜喜道:“案子,加油!”
韩亚颇有些无柰,说道:“不就是个案子吗?你们至于乐成这样吗?”
…………
金沙,黄庭阁茶府。
蜀蓉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华景天和财务总监卫明与我和任建交换名片后,便开门见山地进入主题。
华景天说道:“听文法官说,二位擅长打建筑官司。”
我微微一笑,暗叹果然是无奸不商。华景天这句话简短而不简单,后半句话九个字,看似重点却一定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正稳稳地隐藏在前半句话那五个字当中。
我不认识文法官,但并不难判断出他就是苟志文的兄弟伙,也不难判断出这位兄弟伙肯定在华景天面前有意无意地推荐过我和任建的事实。然而,无论我以哪种口气、哪种身份提到这位兄弟伙,都会掉入一个两难的陷阱。
如果我说与文法官不熟,那无疑会让华景天怀疑我们与法官的关系不到位而谈不成此案,而且还会给我们与苟志文的首次合作带来巨大负面影响;如果我显得与文法官关系非凡,那则暴露了我们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致命弱点,并且,有可能存在案件没有达到华景天预期时他会以此为由进行要胁的潜在危险。
心下略忖,我说道:“让华董见笑,我和任律师一直专注于建筑法律事务,应该说,在我们业界内还算是小有名气。”
我必须这样厚颜无耻又云淡风轻地回答。
对于是否认识文法官,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在突出甚至炫耀我们专业水平的同时,又隐隐印证了华景天的话是事实。如此一来,既可以让我们的形象显得既专业又高深,又能给留给华景天一个遐想和瞎想的空间。
空间越大,空间里的人就越发显得小。我相信自己抛给华景天的这个空间应该足够大。
华景天点头叹道:“可惜啊,之前我不认识二位,不然我们这案子也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有结果。之前我换了两拨律师,没有一个能让我满意,他们的综合能力实在太差。”
我和任建可以私下肆意侮辱任何一名律师,但是我们绝不容忍别人侮辱包括我们在内的任何一名律师。我们尤其不能容忍诋毁同行的行为,不是因为那是没有意义的损人不利已的弱智行为,而是因为诋毁者不仅糟践了自己的形象,还会让整个律师行业的社会评价降低。
我眉头一皱,说道:“华董,我不认识你之前聘请的律师,但就我所认识的律师来说,都是有敬业精神的,这案子拖到现在,我想应该不是律师的责任。”
我本是实话实说,但华景天似乎会错了意,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说道:“何律师言之有理。那我们先谈谈案情吧。”说罢示意卫明递给我一叠厚厚的资料。
我把资料略略地翻看一遍便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心中百感交集而又尴尬忐忑。从做实习律师到现在,我和任建做过上百个案子,但尽是打架离婚、收钱追债之类的事情,像眼下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建筑类法律纠纷还是第一回遇上。再加上这案子本身就十分复杂,所以一时半会我竟然在头脑中找不到相关法律规定的影子。
尽管如此,我却很快恢复平静,甚至充满勇气和信心,因为我脑子里浮现出深度合作者的影子。
我轻轻把资料合上,说道:“华董,这案子确实很复杂,也很有难度。我和任律师的执业观点一向是有胜诉的把握才接案子,否则就不耽误双方的时间。所以你觉得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把资料复印件给我们一份,我们研究了再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不是因为眼下还不能对案子作出正确的分析,而是因为第一次这样做案子,对于收多少律师费心里没有谱。
华景天点头道:“这样最好。嗯,大概什么时间可以给我答复?”
我心想这只是一个电话的事,便说道:“明天上午。”
黄庭阁比大富豪更有档次,豪华得一塌糊涂的装修对我有着强烈地吸引力。但为了表明我和任建这种业界内小有名气的建筑律师已是对这种档次司空见惯的存在,在与华景天简单交流后,我便果断地与任建一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