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经过虽然弄明白,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达哥大声招呼众人分为三队,孬娃、蛮娃和他各带一队人,分别向青松岭、黑树岭、野人坡搜寻,又让一个叫虎娃的赶紧报警。
我暗叹达哥临事不惊,处事有条不紊,同时招呼任建等人跟着达哥向村子右侧的一个黑乎乎的山头出发。
达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们还是别去了,我感觉……。”
我说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眼睛,毕竟找到狗娃才是大事。”
达哥想了想便默而点头,唯叮嘱我们小心。
柏子村北面有三座山头,按达哥的说法,最左边是青松岭,中间是黑树岭,而我们搜寻的这山头叫野人坡——这也是我坚持要前往的原因。
关于野人的传闻实在太多,但遗憾的是从来都只有目击者的言辞证据和一些毛发脚印之类的间接物证,并没有谁确切地证明过野人的存在。
假如今晚真的遇上野人,以我现在的身手定能给它来个生擒活捉,那岂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加上还有我们厉大记者同行,到时候再给我来个专题报导,那必定又是声名远扬啊。
任建凑到我身边低声问道:“案子,你傻笑什么?”
我回过神来,嘿嘿笑道:“我预感今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但这不用你操心,你的任务就是把韩亚和厉欢照顾好。”
任建白了我一眼,说道:“我总感觉我们这样太过草率,因为那狗娃不一定是被熊瞎子叼去啊。我看还不如先在村里仔细找找,不用急着上山。”
我前面的达哥耳力不错,转过头说道:“熊瞎子一般不会叼孩子,但狗娃被其他野兽叼走倒是十有八九。”
任建似有不服,问道:“村里又没发现血迹什么的?为什么能肯定是被野兽叼走?”
达哥说道:“早些年没有上交枪的时候,我们就是以打猎为生,对这些当然比较清楚。村里的狗只有在面对熊虎那样危险的对手才会刚才那样叫,这说明有野兽进村;而且,我们在村外发现了野兽粪便……但不太像熊瞎子。”
达哥说的话没有特别清晰的层次,但我懂他的意思。
在狗娃失踪的那个时间,恰好有野兽进村,而野兽进村的这个地点就在二婶子家附近,所以狗娃的失踪和野兽进村有关联。换句说话,就是这个进村的野兽将狗娃叼走。
任建还是有些不服,问道:“达哥,你们既然是猎人出身,怎么会不知道这野兽是什么呢?”
达哥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也很奇怪。从粪便来看有些像熊瞎子,但又不一样……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野兽粪便。”
对于达哥这种山区本地人的逻辑我并不想过于深究,因为他们通常都不是靠逻辑行事,而是靠直觉。我对这种直觉一直是宁信其有的态度,因为这种直觉往往是无数次经验乃至教训的总结。
为防止任建继续不服进而一直问到让达哥感觉难堪的程度,我便打圆场说道:“贱人,我非常欣赏你客观理性的态度,但是,霍姆斯那话怎么说来着,法律的生命从来不是逻辑,而是经验。你对这山里边的野兽有什么经验?你没有经验就不要质疑别人的经验。”
任建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达哥扯起嗓子拖长了声音吼道:“狗娃——”与此同时青松岭和黑树岭那边也隐隐传来对狗娃的呼叫。
我理解这是对那野兽的一种惊吓,以便达到让它放弃狗娃而自逃的一种措施,遂也学着达哥的样子呼唤起来。
火把的照射区域有限,我眼界里仍是黑茫茫的一片,四周此起彼伏的山恋在柔弱的星光下如同一只只静静的巨兽,伴有偶尔惊起的不知名的兽叫鸟呜。我将听宫穴的道气慢慢导出,耳朵里便有了更多的声音,感觉静谧又嘈杂。
达哥停下了脚步,他牵着的那条名为黄花的猎狗低着头在原地打着转,不时喷发出扑破空气的鼻息。
达哥回头看着我们,说道:“这里分岔了,黄花也闻不到野兽的气味。我们分开搜,然后在山顶碰头。”
出发前达哥将所有的人分成大致相当的三队,我们这队刚好十五个人,此时达哥又将我们再分为三队,他让七娃和杆子各带四人分别向左、中两个岔道前行,自己却和我们四人一起转向右边向山腰走去。
达哥仍然走在最前面,而让韩亚和厉欢走在中间,我则主动走在最末。
上山前我和任建临时抓了些防身工具,他喜滋滋地从一个小孩子手中换过一把长斧,而我只有在地上捡起一把镰刀;虽然有一尺长的木柄,但比起那贱人的武器就逊色太多,更不用说达哥背着的那把三尺有余的大砍刀。
韩亚和厉欢举着火把四处张望,尽量用她们清脆的声音将狗娃两字远远地送向山林深处。
野人坡林木茂盛,以四季常绿类林木为主,间杂有光枯但高拔的大树。地上虽无积雪,但低洼之处多有暗冰。我一边呼唤着狗娃,一边侧耳细听,尚未听到任何可以与狗娃搭上关系的异响。
半个小时后,达哥停下步伐说道:“这桥朽了,过不去人。”
我伸着脖子看了看达哥的说的桥,却只是深沟上的一根滚木,约有三米长,滚木下侧垂直着一排参差不齐冰尖,纵然不知达哥说的朽了是否确定,但根据其光滑程度就足以判断这是一道韩亚、厉欢甚至包括任建都过不去的坎。
我问道:“达哥,现在怎么办?”
达哥有些迟疑,说道:“往上走可以绕过去,但是……”
任建将手中的长斧往地下重重一杵,问道:“但是什么?达哥你有话直说,不用担心我们。”
达哥看了看韩亚和厉欢,说道:“往上走要经过一个地方,村里人说有点邪门,据说是鬼打墙……但是我没遇上过。”
厉欢一手抓住了韩亚的胳膊,问道:“还有别的路吗?”
韩亚似乎被厉欢抓痛了,皱着眉头说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打墙,你别自己吓自己。”
任建提高了声音说道:“亚姐说得对,根据专家解释,所谓鬼打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现象。人在正常情况下左右脚的距离是一样的,但是在心理害怕或紧张的情况下,左右脚的距离就会出现偏差,而这个人自己却并不知道,所以就会出现走偏路甚至拐弯,到最后又走回原地的现象。”
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说道:“达哥,没事的,咱救人要紧。”
达哥点点头,看看手中松油火把差不多快熄了,就干脆在地下蹭灭,然后解下黄花的绳子,又从背上取下大砍刀,砍开脚下的灌木丛便慢慢向上前行。
任建的火把在上山时换了大斧,我的火把在达哥取下大砍刀时蹦了几个火星也熄灭,一行人中只有韩亚和厉欢手中两支眼看着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的火把,是以我们周边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山势越来越陡,我们只能在停下来时才有空呼喊几声狗娃,而大多数时间只顾得上盯着脚下,尽量避开如针尖的灌木枯枝和不大起眼但足以崴脚的零散石块。
忽然,我脑子一惊,停下来死死地盯着地面——韩亚和厉欢举着火把在我前方,我自然应该看不到我自己的影子;达哥在她们前面,按理说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但此时地面上竟然有五条人影,如蛇般起伏!
我遽然抬头,却看到分明只有任建他们四人,再四下看了看,并没发现有何异样。
我稳了稳心神,而再看地上时却又没有多出的两道影子。虽然心下奇怪,但我担心说出来反而会吓着韩亚和厉欢,便没作言语。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达哥说道:“就是这里,过了就没事。”
我们跟着达哥又走了十几步,看清这是一处较为平坦的空旷地,空地三面被山势夹围,而向山下一方却是一处断层,断层下面便是山下那条深沟的起点。
任建从厉欢手里接过火把四下看了看,说道:“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嘛。”
达哥点点头,说道:“那就走吧,过去就有路了。”说罢便向右侧山林走去。不料走了十来米他又停下来,招呼任建把火把递过去。
我们围在达哥身边,用火把照了照,却看到空地临山坡的地方是一处四五米高的断崖;崖面上树根盘错,露出暗黄的土层;土层中露着半截石柱;石柱顶端是一个面目可狰的兽头。
韩亚举着火把凑近看了下,说道:“这是什么兽?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厉欢双手拽着韩亚的胳膊,说道:“亚姐别看了,我们赶紧走吧。”
我和任建也围过去,那贱人嬉皮笑脸地将火把伸到兽头下面,说道:“大胆妖孽,看我三昧真火灭了你。”话刚落,他手中那火把突突闪了几下就诡异熄灭。
任建一愣,侧身把火把递到借韩亚手中的火把上面想重新点燃,结果点了几次那火把都只是青烟直冒,但就是不燃,气得这贱人把火把狠狠地摔在兽头上面。
就在火把碰到兽头的一瞬间,我听一声如隐如显的凄厉长啸,似人非人,似兽非兽,让我浑身一颤。
我定定神,以为是自己听力太强而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可抬头却看见任建等人张着嘴巴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惊恐之色,这才确定那声音是实实在在的。
厉欢声音有些发抖,说道:“任建,何哥,我们快走吧。”
韩亚瞪了任建一眼,说道:“都是你惹的麻烦。”
任建倒吸一口气,说道:“这关我什么事啊?”
我想起刚刚那影子的怪异,便冲任建说道:“不关你的事,所以别磨蹭了;赶紧走吧……咱们还要找狗娃呢。”
达哥显得也有些紧张,点点头,说道:“咱们挨近一点,顺着这崖面往下走,上了那山坡就没事。”
于是,众人紧紧围绕在韩亚周围,她则举着忽明忽暗的松油火把小小翼翼地照着崎岖的地面缓缓前行。
走了约摸三分多钟,我正有些奇怪这断崖应该不会如此长,却听到任建说道:“怎么走了这么久?”然后他从韩亚手中拿过火把往前走了两步,高举火把向前照了照,然后转过身来对我们说道:“我怎么感觉还是那么远呢……”他话没说完便瞪圆了双眼,呆呆地看着我们身后。
我们齐齐回头一看,齐齐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