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26日(戊子//戊午//丁酉)
蒋美名可以不死,但房小东和吕广数则不能幸免。
这是汤墨书的想法。
那日艰难答应汤墨书帮他彻底清静六虚门,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从未遇到过更别说跨越过的坎。
就好比让救死扶伤的医生去撒播病毒一样。
作为一名律师,法律自然是我的信仰。但我现在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事情,却是法律不能解决的。
比如商渭水。
二师父曾言商渭水必死,我没有任何纠结地从心底表示认同;法律却不能够给商渭水判处死刑,只能靠让律师不取的私力救济。
但那还是以后事情。
现在我面临的事情是解决房小东和吕广数,这是我答应过汤墨书而必须做到的事情。
虽然答应汤墨书,但我并非如他所想那般要让房小东和吕广数去死,毕竟只需像蒋美名那般废掉全身功力便可以达到让他们消停下来的目的,而不需要真的去伤害两条人命。
纵然如此,我还是很纠结,或者说迟迟下不了决心。
蓝田玉前几日只对我赐名的卢的越野车有兴趣,倒没怎么注意我的纠结;最近几日将的卢玩熟后,便开始关心我并不想让她关心的这件事。
蓝田玉执著地表示关心,她积极分析出汤墨书是个好人,而好人要杀的人必然是坏人,坏人则死有余辜。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但是,我认为蓝田玉的观点有待商榷,且不说逻辑推理是否严谨,单单是前提条件就未必正确;或许她仅仅是因为汤墨书夸她是龙凤般的人物,或者还叫了她几声弟妹?
所以,我仍然很犹豫。
今日中午,蓝田玉的关心终于在涮火锅时爆发,一脸正义地向我要房小东和吕广数的信息;我自然不会将此事交给一个只会让人爆成血雾的真人境高手去办,但却不能再犹豫。
斜阳夕下,我来到双楠金橄榄量贩歌城。
房小东明面上的生意都在益州,且以娱乐行业为主,在益州颇有名声的金橄榄便是其中之一。
夜生活还未开始,金橄榄尚未营业。
我将道识漫出,很快在不多的气息中锁定房小东的位置。
一间豪华而暗晦的包间内有六个人,房小东身在其中。众人正围着茶几谈笑风生,茶几上摆着一摊枪械,像卖菜的菜摊一样。
我微微皱眉,将道识继续扩散,直至浣花溪。
心念微动,我闪身到包间门口,推门而入。
房小东猛地盯着我,面色惊讶;另五位男子愣过之后,快速伸手抓向茶几上的手枪甚至微冲等枪械。
枪械像是被钉在茶几上一般,五位男子谁也没能拿起其中一只。
我右手轻挥,茶几上的枪械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飘到墙角;左手轻挥,五位男子扑扑撞在墙上,萎身倒地。
我看向房小东,说道:“非法持有枪支是犯罪行为。”
房小东慢慢起身,脸上的惊讶之色渐渐淡去,微笑道:“做为一个律师,你似乎管得有些宽。”
我微笑道:“确实有些宽,宽到我还要废掉你的功力。”
房小东微微虚眼,说道:“何安之,如果你有家人朋友,我劝你别这样做。不说整个六虚门,就是飞龙帮的数百号弟兄也值得你慎重一些。”
我微微虚眼,说道:“如果你这样想,我真的不会这样做……或许会直接杀死你。”
房小东不再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片刻,我忽然一笑,冲房小东说道:“你等的人到了。”
房小东微愣。
我心念微动,一片夜空放出,将突然而至的一片无形泥潭卷裹;包间里忽地一暗,老黄侧身跌落在茶几上。
我微笑道:“老黄,俗话说莫欺少年穷,真的很有道理。几个月前你还像玩猴子一样对我,现在却远远不是我对手,是不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老黄默然起身,走到房小东身前,转身而道:“看在欧阳小姐的面上,你放过他吧。”
我摇头道:“欧阳小姐不会给他面子。”
老黄眉头紧皱,说道:“你非得逼我来个鱼死网破?”
我摇头道:“鱼可能会死,网却不会破,何必呢?再说,我只是废掉他的功力,并不想要他性命。”
老黄面色阴沉,说道:“作为修行者,被废功力和死有什么区别?”
房小东忽然一笑,说道:“黄师祖,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他说这些没有意义。”又望着我笑道:“何安之,你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听我的意见做个交易吧。”
我摇头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完全没有必要。”说罢右手捏个剑诀点出,指尖道气像箭一样射向房小东腹间元关穴。
老黄怒喝一声,双掌猛然向房小东身前斩下,如抽刀断水。
抽刀断水水更流。
道气仅仅一窒,随即恢复如初,瞬时击中房小东;随着噗的一声轻响,房小东闷吭一声跪倒在地。
老黄怒目陡睁,双手如爪,闪身前来。
我心念微动,眨眼贴至老黄身侧;肩头先沾后送,将老黄倒震回去,跌落在房小东身侧。
房小东忽然哈哈大笑,指着我道:“师祖,抓住他!”
老黄怒吼一声,双掌在地上一拍,飘身而来;与此同时,我身边再度出现无形的但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粘稠的泥潭。
我微微皱眉,放出道识将泥潭散去;左手拂去老黄拍来的掌风,右手直拍他胸前膻中穴。
老黄身形没有任何迟滞,双臂抡回向我头部砸来,却是没有任何防守的双风贯耳的招式,竟是想与我两败俱伤。
心念微动,我闪至老黄身侧;不想老黄竟如泥潭中的泥鳅一般扭身,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同时又有一片无形的粘稠泥潭将我裹住。
我微微迟疑。
老黄这种泥潭般的世象并不能困住我,但我的世象穿行也不能让他的手松开。我倒是可以一掌劈下,但老黄似乎并没有作恶到断手断腕的程度。
微微迟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一瞬间我耳边便传来一阵近乎疯狂的狞笑,同时感觉到心里突然一悸。
眼角瞟到房小东扑来的身影,更瞟见他左手握着一个黑乎乎的家伙,我脑子里本能般反应出两个字来。
手雷!
我不知道房小东手中的手雷是否已打开引挚,但心里悸动的程度让我知道眼前已经危险之极。
心念陡起,我带着老黄闪至金橄榄楼下。
在我身后两个路人的惊呼响起的同时,金橄榄内部突然传出一声或两声巨响,然后整幢楼都微微颤动,细小的尘屑如雨一般簌簌落下。稍后,尖锐的消防报警铃声响起,引开路人对我和老黄的注意。
我看了看一脸麻木的老黄,轻声道:“这就是你的徒孙?你这么惯着他,而他不过是想和你来个同归于尽。”
老黄嗫嚅不语。
我狠狠心,再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们六虚门会让修真界感到耻辱地沦落到黑社会的地步,就是因为你们这几个老家伙是非不分、善恶不辨,说到底你们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自己亲手毁了六虚门。”
老黄萎然坐地。
我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说道:“就算你伤心得想死,也麻烦你先给你那些徒子徒孙讲清楚一个道理: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