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并没有倒坐在地,却和蓝田玉站在一条长长的人流之中;前方数十米远有一座暗黄色拱门,上面写着贺兰山岩画风景区欢迎您。
我微微一愣,紧接着欣喜无比,原来我终于走出了山水荒!
正准备扭头向蓝田玉明事理知大体的行为表示赞赏,不防肩头被人一拍,然后听到一声抱怨,道:“怎么插队啊?有没有素质啊?”
我扭头一看,却是个穿着短袖的中年妇女,满脸横肉的脸上挂着两颗铜铃般的眼睛,怒道:“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我就回头说句话的功夫你就插进来了,赶紧后面排队去!”
我心中充满着重返俗世的惊喜,自然是懒得与中年妇女计较;甚至一句解释也没有,只是嘿嘿讪笑数声,再向她表达一句歉意便准备出去拥抱我的俗世;却感手腕一空,接着听到一声轻响。
蓝田玉倒在地上。
我微微吃惊,蹲下身去将蓝田玉半抱在怀里,见她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心中立即有些焦虑,想着多半是她先前强行出山水荒界面造成了什么不适。
值此,周围迅速围满了游客;那中年妇女大声说她只是和我说了两句话,连手指头都没碰着蓝田玉,所以这事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云云。
围观游客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绝大部分说蓝田玉这种情况明显是中暑,应该马上到荫凉处休息一下;极少部分议论穷游固然好,但身体必然吃不消息,所以如此如此;更有一两个低声细语猜测蓝田玉是我媳妇,且多半正怀着孕等等。
我对游客言论不闻不问,指头在蓝田玉手腕轻探,发现她的脉搏竟极其微弱;心中微急,我将手掌抚在她背后灵台、神道二穴,暗暗将道气灌入。
数分钟后,蓝田玉微微睁开眼睛,轻声道:“冷…….”
我赶紧将蓝田玉横身抱起,抬头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此时人群分开,进来几个穿制服、戴袖标的人,拥着我和蓝田玉坐到一辆敞篷观光车。
蓝田玉又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弱;我则按那几个穿制服并表明是风景区管理人员身份的男人的意见,出了景区立即包了辆等候游客的出租车,一路急驰奔向银川最大的人民医院。
急诊室一阵忙碌,数个白大褂给蓝田玉挂液体、抽血、上氧气罩;蓝田玉一直紧闭双眼,气若游丝。
我心下大急,却不知怎么帮忙;好不容易等一众医生护士停歇下来,我赶紧向一位看着比较有发言权的医生问问情况。
医生问了些蓝田玉病情病症之类的话,说化验报告明天才能出来,先让我去办住院手续。走出两步,他又转过身来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根据他的经验来看蓝田玉的病情应该是属于下病危通知书的范围。
我一阵茫然,待回过神去办住院手续,却被告知没有身份证明住不了院。我又去找急诊室医生,他沉默片刻表示爱莫能助,而且根据他的进一步观察,认为蓝田玉眼下这种情况更适合回家。
值此,蓝田玉睁开眼来,轻声道:“这是哪里?”
我摸着蓝田玉滚烫的额头,微笑道:“这是医院,你感觉怎么样?”
蓝田玉微微摇头,弱声道:“不在这里……我不在医院。”
我有些迟疑;急诊医生轻拍我肩,说道:“尊重她自己的意见吧。”
略略思索,我果断听取医生意见,背着蓝田玉出了医院;再略略思索,我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蓝田玉面色如雪,梦呓般断断续续说她冷;我向服务员要来被子给她捂上,再次给她灌入道气,数分钟后她便渐渐睡去。
抬起头来,我发现窗外已经黑下来;听听蓝田玉气息虽然弱却还算平稳,我暗自松口气,下楼去买些生活用品。
酒店对面便有家小超市,我买齐用品付款时却有些发愣。
看着像夫妻的一男一女两个老板甚至没注意我要付款,而是极为专注地盯着收银台下方的一台小电视;却不是电视剧或者文艺节目,而是央视的直播。
垮塌的楼房、惊恐的面孔、凄惨的哭声……
我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电视的男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反问道:“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然后一边摇头叹气,一边给我说了几天前发生在西川的地震。
我呆了呆,赶紧拔通收银台上的公共电话,半晌听到老妈的声音,心下暗自一松,说道:“老妈,听说西川发生了地震,你还好吧?”
老妈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提高声音询问我在哪里、身体如何之类,最后才叹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过年不回家就算了,竟然好几个月电话都不打一个,可把我急坏了!”
我心下愧疚,赶紧满嘴跑火车般说蓝家人对我亲如子侄不舍分离而我也不忍寡情弃之而返,遂又陪他们一大家人到处旅游观光是以一不小心做了不孝之子云云。
老妈起初还有些嗔怪,后来听我说蓝家丫头与我相谈甚欢且模样俊俏得与她年轻时有得一拼后,便乐呵呵地叮嘱我要陪蓝家人耍好,但也不要耽误了工作等等。
挂掉电话我心中稍安,紧跟着又通通直跳;犹豫半晌,我再度拔电话,片刻,迟疑道:“是我……你还好吧?”
电话那头喂了一声便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说道:“你还好吧?我……结婚了,你一定照顾好自己……”
我嘴角抽搐,笑道:“好的……再见。”
…………
不知道在小超市外面的墙角下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似乎是失落,似乎是抑郁,似乎算是伤心,似乎也有些痛苦。
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超市打烊的动静让我回过神来,本想再趁超市关门前给任建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却感觉浑身无力,更提不起一丝精神;又想着那贱人一身本事肯定不会被楼上掉下的花盆之类的砸中,便又瘫软在墙角。
半晌,我忽地想起蓝田玉还在酒店,便赶紧放出道识探查;一探之后心下大惊,急忙跑回酒店。
蓝田玉半倚在床上,轻轻抽泣,满脸是泪水;看见我后,她直直看着我半晌,忽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唬了一跳,赶紧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蓝田玉身上再无半分真人境高手的影子,倒像是一个与父母走散了孩子,一直哭到我满心纳闷化为手足无措的尴尬和怕人误会的担心,才抽泣道:“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我哭笑不得,但看着蓝田玉梨花带雨的脸,想着她已经病到连道识都放不出来,又觉得很是难受;连哄带骗地让她重新躺好,又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绝对不会干出离她而去小人行径。
蓝田玉渐渐停止抽泣,面色愈见惨白;额头滚烫,口中却昵喃着冷。我轻轻将手伸进她的背下,缓缓灌注道气,片刻她便安然熟睡。约摸两个小时,她再度昵喃太冷,我便再度灌注道气。
如此整夜。
………..
2008年5月18日(戊子//丁巳//戊午)
清晨醒来,我去给蓝田玉买了些粥,又给我们买了些夏天的衣服,待收拾好后已是十一时许。
蓝田玉喝得两口粥便说吃不下去,却坚持把我买的蓝色T恤换上;更是不同意我一个人去医院取化验报告,说她已经大好云云。
酒店到医院约有十分钟路程,蓝田玉走走歇歇十分钟才走到一半。我正欲让她在原地等我,不想她忽然身体一软,风中弱柳般无声无息歪倒过去;我一把抱住她,灌注数分钟道气后将她背着快步得进医院。
急诊室医生将昏迷的蓝田玉盯了再盯,说道:“我觉得是昨天抽血出现了问题,应该是护士有些失误…….实在抱歉。”
我纳闷道:“报告怎么说的?有什么问题?”
医生扬扬眉,摇头道:“什么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