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顺城大街上,再把金融大厦仰望良久,我感概道:“完美,再差一点就完美!都怪程守平那厮,平日里不要命地给我灌输人脉的概念,若非如此,刚才我也不会丢那份人。”
说罢我仍觉得有些愤愤不平,复道:“幸喜上苍开眼,总算是要离开程守平那误人子弟的庸人。不过,转所手续还得他签字同意,我就暂时不跟他计较。”
我说完有些纳闷地看着任建,问道:“怎么不说话?还在想刚才犯的错误?”
任建重重叹口气,神色极为复杂,半晌点头道:“是啊,我比你错得更离谱,就算当时紧张,我也不该说出勾兑二字啊!案子,你绝对不能理解我此时痛不欲生的心情。”
我瞪了任建一眼,本想落井下石地羞辱他一番,但见他满脸懊悔得似乎真有可能一头撞死在金融大厦墙角,便又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那人脉比你那勾兑也体面不了多少,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关系,都是丢人;咱哥俩这叫荣辱与共。”
任建眨巴着眼睛,不解道:“我没说我丢人啊!”
我奇道:“那你瞎嘀咕什么?你又错在哪里?”
任建啧啧半晌,满脸是千金易得知已难求的痛苦,说道:“我是后悔不该说出勾兑这种技巧!这可是咱哥俩金沙会议的智慧结晶,是咱压箱底的手段。你没见那帮人听了之后都是一副醍醐灌顶的表情?真是便宜了他们!”
我呆如石化。
值此,任建电话响起,只过得几秒钟,他便也如石化一般。我上前拿过电话,立时听到一个如同被疯狗追撵般的女人声音。
我定定神,笑道:“小甄啊,你先别急,咱有什么事慢慢说。”
甄可蘅语速极快,似乎压根没听甚至听反了我所说的慢慢二字,急道:“任律师,我知道你是那臭男人的老师,是他的偶像,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瞟了任建一眼,有些无奈道:“小甄啊,你先得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甄可蘅声音忽然变成哭腔,说道:“我从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臭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想着地里的,做梦都叫那烂女人的名字。任律师,你说你学生这副德性,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我嘴角抽搐,吃力道:“他也不能算是我学生……..那女人是谁啊?”
甄可蘅拔高了声音,说道:“除了孙婷婷那烂女人还能有谁?”
我嘴角持续抽搐,却再没言语。
甄可蘅在电话呜呜咽咽一阵,突然又说道:“任律师,我是念着你帮我姐的份上给你打声招呼,我知道那臭男人做了什么事,我要去司法局和你们律师那个什么会告他!”
我张口欲言,电话却被甄可蘅挂断。
愣了半晌,我有些麻木地问道:“怎么办?”
任建满脸烦燥,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怎么办?把陈茂才揪过来!”
…………
隆冬雪茶楼。
任建刚把甄可蘅的话说完,陈茂才就一脚跳起来,面红耳赤地辩道:“师兄,你相信我还是相信那个臭女人?我睡着了能说什么话?她就是没事找事,故意拿你们来压我。”
我示意陈茂才坐下,皱眉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凡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陈茂才脖子上青筋凸起,恨恨道:“她想我给她买个包,我没同意。所以她怀恨在心,故意污蔑我、诽谤我”
任建挠头道:“茂才兄,今天把话说到这了,我也郑重地给你说几句。第一,咱们做律师的和当事人不清不楚是行业大忌,弄不好就惹得一身腥,之前的事咱说也没用,我就不多说,但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和甄可蘅该断则断啊;第二,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老爷们既然跟人家混在一起,买个包什么的有什么舍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陈茂才有些发急,说道:“任师兄,那臭女人看上的包要四千多块!你说她有金子还是有银子?需要那么贵的包去装?就算这样,我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包买了就给她断,一口气好怄。可是……”
任建瞪眼道:“可是什么?”
陈茂才显得有些委屈,低声道:“我没钱嘛,本来说向你们预支五千给她买的,可是……何师兄没同意。”
我哭笑不得,问道:“这事绕来绕去一大圈,最终却怪我?”
陈茂才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说都怪那臭女人无事生非,咱别理她!”
场间安静。
半晌,任建问道:“茂才兄,工作上的事你给甄可蘅说了多少?她可说要去司法局和律协告状啊。”
陈茂才脸色微白,说道:“我什么都没给她说,她一定是吓唬你们的。”
…………
孙铭辉打电话说有紧急情况需要见面详谈,我和任建只好将陈茂才的破事扔在一边火速赶往纳尼亚。
赫卡忒包间。
魏一拿着一根细小的矬子将他光滑的指甲反复地修着,不知他想在指甲上雕刻出什么花样。
胖胖的孙铭辉不停地发出啧啧的感叹,轻轻晃着他那颗比秦明还圆的脑袋,仿佛遇到了关于他的人生是否能够顺利发展的大难题。
我微微着急,因为来的路上韩泽海又打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要面谈,时间紧任务重,遂笑道:“孙总,推迟开标也不是坏事,至少咱们的时间又充分一些。”
孙铭辉摇头道:“如果只是简单地推迟开标,我也不会急着与你们商量。”
任建皱眉道:“标书肯定要重新做,不过这方面孙总才是专家,我们最多在法律方面提些意见而已。”
孙铭辉微微挑眉,说道:“你们说的都不是事儿!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惠东明将无标底招标改成有标底招标,这可就复杂了。唉,不好办呐。”
我迟疑道:“按理说现在建筑市场都是推行无标底招标,谁最低价谁中标,惠东明为什么这样做?”
孙铭辉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手指点点,说道:“问到重点了!啧啧,惠东明能在新锦江集团董事长位置上坐稳这么多年,不简单呐!可问题是这老东西玩心思就玩心思吧,却把难题踢给咱们,真是可恶。”
任建嘿嘿一笑,说道:“孙总,你可不可以说明白一些,惠东明他想玩什么心思?”
孙铭辉眼睛一瞪,仿佛看见桃树上结出西瓜一般,半晌说道:“不会吧?你们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横着来插一竿子的四平公司代表着谁吧?”
任建有些腼腆,笑道:“焦世邦?”
孙铭辉长出口气,仿佛证实了桃树上到底还是结着桃子,摇头道:“以前无标底招标,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玩定额谁玩得过我们?就算他焦世邦想来插一竿子,我也有八成把握拿下这工程。现在有标底招标,我心里却有些没底。”
我迟疑道:“孙总,什么事都讲个万变不离其宗,标底说到底也不过是作施工预算,既然咱们玩定额这么有把握,那么报价接近标底也不会太难吧?”
孙铭辉摇摇头,半晌说道:“招标方式的改变,说明惠东明的态度发生了改变,这才是关键。”
任建皱眉道:“孙总的意思是惠东明也知道现在是宋董和焦世邦两人在争这个工程,所以来个两不相帮?”
孙铭辉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这只是其一。惠东明可没这么简单,明面上他摆出个两不相帮、事不关已的姿态,但实际上他是在坐山观虎斗。或许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能判断哪一边值得他站队,然后工程就理所当然地交给谁。阴险!”
我皱眉道:“现在的情形是宋董和焦世帮都不亲自出面,那惠东明凭什么来判断谁的实力更值得他站队?”
孙铭辉摇头笑道:“那老东西的心思谁能猜着?不过换作我的话,我会采取最简单的办法,谁有本事拿到标底,谁就有这份实力!”
我和任建同时惊道:“拿标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