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肉猛地一愣,半晌又挤出笑容,点道:“这个……张律师,您知道我不懂法,再说这几十万可都是我的血汗钱,您总得让我放心呐。”
张四平轻蔑得痛心疾首,摇头道:“你不但是个瓜娃子,还是个哈皮!你以为法院是你家开的?你想赢就赢?你脑壳里装的是屎啊?”
富贵肉再愣,沉声道:“张律师,我鲁胖子敬重文化人,但前提是文化人也得敬重我!”
张四平不屑道:“别给我提文化人,老子看见你这一身肥肉就恶心。”
富贵肉眼睛瞪得如铜铃,半晌,他突然一拍桌子,怒道:“张四平,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去打听打听,昨天杜二娃嘴臭,我直接抽了他一嘴巴!要不然今天我会找上你?你以为你是哪根葱?”
张四平同样一巴掌拍在桌上,却没有像富贵肉一般放出狠话,而是顺手端起茶杯向富贵肉泼去。或许是他手滑,茶杯连着茶水一起飞出,与富贵肉满脸的横肉来了个亲密接触。
富贵肉霍地站起身上,愤怒的眼睛在浅褐色茶水下猛眨,裂开大嘴骂道:“曰你先人板板!你龟儿敢打我?”说罢抓起自己的茶杯向张四平砸来。
一声闷响,鲜红的茶水从张四平额头流下。
张四平伸手在额头一抹,再低头看看满手的鲜红,腾地跳起来扑向富贵肉。
…………
卡夫卡咖啡厅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服务意识走的都是文青路线,而绝大部分文艺青年在这个时间段都应该还在床上休息。
是以,张四平与富贵肉在地上翻滚扭打近一分钟,只有两个纤弱的服务员闻声而来,隔着老远手足无措地劝二人要理智云云。
我与任建交换眼色,然后冲出卡座。
将张四平与富贵肉吃力分开,任建紧紧抱着张四平,真诚道:“张律,咱们是律师,从来都是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
我则死死拽住向张四平张牙舞爪的富贵肉,劝道:“兄弟,咱有理走遍天下,有什么话咱坐下来慢慢说。”
张四平一脸困惑,富贵肉满脸愤怒。
半晌,张四平冲富贵肉说道:“鲁老板,怎么回事啊?”
富贵肉嘴唇哆嗦,指着张四平说不出话来;半晌,他似气极而笑,骂道:“我曰你先人板板!装,你再装像一点!回头我不找人收拾你,我就是你养的!”说罢匆匆收拾东西离去。
张四平用手背抹掉额头的血迹,又看看沾满鲜血的双手,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
任建拍拍张四平的背心,笑道:“张律,我理解你的心情,有些当事人就是欠收拾。既然已经收拾了,你也就别太在意。”
张四平愣了半晌,说道:“我收拾他了?”
我点头笑道:“张律师,没想到你出手这么狠,不过真的很解气啊。当事人当事人,当他有事的时候才是人。如果有事求咱们律师的时候他还不是人,那他就只有被收拾一条路。收拾得好!”
张四平裂开了嘴,不知是哭是笑。他默默收拾好公文包,低头向外走去;走得几步,他又回头道:“任律师,谢谢你们。”
卡夫卡恢复清静。
与任建痛笑一番,我喘气说道:“说归说啊,这种事做一次可以,咱图个新鲜、图个乐,还能替毛梅梅讨个公道,再有下回可就是无聊啊。再说,这种事真要被我大师兄知道,那我在他面前真有些抬不起头。”
任建点头笑道:“就这一次,谁有闲心天天陪他这么玩?不过,刚才我光顾着开心,竟然忘记给那鲁胖子洗洗脑,让他听到自己的心声,认定咱们才是帮他打赢官司的大律师,可惜可惜。”
我诧异道:“你没做?我忙活半天,你在一边看热闹?”
任建面现羞愧,正欲张开,却被一阵沉重而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富贵肉去而复返。
任建隐晦地向我抛来一眼喜色,问道:“有事?”
富贵肉满脸灿烂,不请自坐,说道:“刚才被那老东西气昏了头,我竟然没认出两位大律师。走得半道上我才回忆起来,您二位就是惊魂……电视上那二位啊!”
我和任建矜持点头。
富贵肉抚掌笑道:“我妈最喜欢二位大律师……嘿嘿,我叫鲁管,是都得利管业的经销商,请问二位大律师贵姓?”
我和任建递上名片。
鲁管低头看着名片,嘴里啧啧叹道:“有文化好啊,我最仰慕文化人。唉,我现在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生意也不会做得这么吃力。想当年我妈为了我逃学可没少抽我,可我当时还不理解……”
我微微皱眉,准备让鲁管少说点废话,却见他愣了一下,说道:“两位大律师,我这案子你们必须得帮我!还请二位大律师不要嫌弃我这官司小。”
我瞟了一眼任建,有些恍然,客气道:“鲁老板别急,咱们先沟通一下,了解你的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说。如果不是我们熟悉的专业,我想你还是另外请人吧。”
鲁管圆圆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说道:“不行不行!我这人不太容易相信别人,但我特别相信老天爷。刚刚我听到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就像老天爷在告诉我一样,只有你们才能帮我打赢官司。再说,我妈也特别喜欢你们,两位大律师就帮帮我吧,把我这案子接了。”
既然鲁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甚至再度把他老妈请了出来,我和任建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下。
待签好合同,我笑道:“鲁老板,张四平也是律师,我们之间多少也有些交往;今天你们之间这点事啊,我看过去就得,以后就别提了,更不用再去找他什么麻烦,行吗?”
鲁管微愣,笑道:“我那也是一时气话,他老胳膊老腿儿的能从我这讨去便宜?再说您何律师发了话,我肯定得听啊,哈哈。”
………..
不出意外,海马公司不服一审判决而提起上诉。
韩泽海那老奸商厚着脸皮对律师费一事提也不提;孙婷婷上午倒是专门找到我和任建说律师费,但不知她是知晓韩泽海一审并没给我们律师费,还是依仗周敏给我们说过要照顾她的话,竟是有些强硬地只交五万元。
罢,五万元也是钱。
昨日从崇州归来,我心底那种害怕被叶荣发现而再度被他视为小丑的担心越发强烈,便与任建推心置腹地进行了一次正经作古的长谈。最终将凌满满、张四平这类事件定性为无聊事件,以后绝对不许再无聊。
至于我们惊天地泣鬼神的一身本事,我和任建也达成共识,即应该完全运用到帮助当事人下定决心与我们签合同这种正经事上。
夜里,任建约见惠又诗,却意外地叫上我。暗自猜测一番,我认定这贱人是经过昨天的长谈而幡然悔悟下定决心要终止这段病患关系,便欣慰地一同前往。
…………
欧洲房子。
惠又诗坐在卡座里,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只是见着我以后微微有些意外。
我淡定而当然地坐下,笑着招呼道:“惠总好!”
惠又诗笑道:“何律师来得正好,你和任律师是师兄弟,就一起给我看看病。”
我不露声色地望向任建。
任建微笑,说道:“惠总开玩笑,你现在的状态十分健康,哪里还需要我……们师兄弟啊。”
惠又诗似笑非笑,看着任建说道:“我健康不健康你还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吃你的开的药方。”
任建似笑非笑,看着惠又诗说道:“是药三分毒!惠总,健康不能一直依靠药物,主要还得依靠食疗。毕竟,药不能天天吃,饭却顿顿少不了。”
惠又诗微愣,欲言又止。
我心下微动,说道:“惠总,你们先聊着,我答应我朋友给他转点钱过去,差点还忘了。”
惠又诗微笑点头;任建微笑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