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服还真不行。
自打甄可莲这案子开头以后,任建气势如虹,接连攻城拔寨。
截止马凯波案开庭前一天,他愣是一分不少地以五万的价格与他自己都认为是家庭困难的另外三个当事人签定补充协议,让我们的利润骇然达到了八万。
这贱人谦虚得无比嘚瑟,说他如此厚颜无耻、心黑手辣完全是被我这个黄世仁给逼的;又说无债一身轻,人世间最让他舒心愉悦的事便莫过于此,等等。
我自然也很愉悦,因为这钱可是不用交税交费,更不用与谁再分配,完完全全是纯利润。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以钞票为依据,成功说服柳静宜相信任建具有借钱必还的良好人品和我看人无误的精准眼光,继而与她冰释前嫌。
…………
我和任建将愉悦传递给马凯波。
一般来讲,开庭前会见当事人并不是例行之举,而是要与之通气,告诉他法庭注意事项,以及对有异议的事实和证据要和律师辩护意见保持一致。
但是,会见马凯波则不一样,我们根据朱尔温的指示,告诉马凯波开庭的时候一定要表示全无异议,不管是事实还是证据。简单地来说,他只需要说两句话:一是承认他错了,最好能当庭流下悔恨的泪水;二是要表达重新做人的决心和志向。
在我和任建再三暗示下,马凯波终于愉悦;他拍着胸口让我们放心,保证不会让我们失望,更不会辜负他的好兄弟于成风。
次日开庭波澜不惊,除了马凯波太过入戏而哭得险些不可收拾外,其他基本没有什么看点。甚至我们的辩护词也是根据朱尔温的指示只写几条观点而不用详细阐述,寥寥数语便已宣读完毕。
朱尔温法槌一敲,宣布闭庭。法警当场便给马凯波松开了手铐,但因为看守所还有些手续,所以要下午才能正式从看守所放出来。
这自然不影响众人或明或暗的好心情。
晚饭时间,于成风在南门为马凯波洗尘,任建少不得要去敷衍一番;我则与周敏约了见面。
…………
欧洲房子。
我一言不发地将一团方方正正的报纸放在周敏身边,他一言不发地将那团报纸放进他带来的包里。
坐定,我笑道:“谢谢周哥。”
周敏很亲热,说道:“合作愉快。”说罢挥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些简餐,然后说道:“兄弟,听说你和欧阳的关系不错?”
我微微一愣,问道:“听谁说的?”
周敏笑笑,说道:“甭管谁说的,你只说是不是?”
我犹豫道:“认识而已,谈不上多好……你是说欧阳毓吧?”
周敏身体一侧,说道:“当然是她,不然谁能叫欧阳?”
我笑道:“那你肯定知道,我和她直接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怎么可能有多好的关系,是吧?”
周敏盯着我,笑道:“那你还真不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欧阳比较特殊,属于那种惹不起,却又躲不开的人。平时叫她一起玩吧,她或许要参加;但你以为跟她挺熟吧,她或许理都不理你。唉,所以有些人对她是又爱又恨呐。”
听着周敏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心下微动,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油然而生。
圈子啊!
欧阳毓现在和我关系不错,但她却和她那圈子有些脱节;苏小月让我和任建花了不少功夫,却一直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眼下这周敏虽然层次相对低了些,但毕竟是那圈子的人。
重要的是,我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周敏身上罩有那种难以突破的、无形的圈子。
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又谓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打入官二代内部这个目的无疑是正确的,但一直以来我和任建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认准且只认准欧阳毓和苏小月,而将别的路给忽略。
眼下陡然惊觉周敏原来也一是条通往罗马的路,虽然窄点。
既然如此,那我便要把这条路给摸熟;而要想别人和自己熟,首先自己就得主动和别人熟。
我堆出谄笑,说道:“周哥,你喜欢欧阳啊?”
周敏一愣,说道:“她不是我的菜!再说,就凭哥这相貌,岂能为一个女人伤神?那也太浪费资源了。”说完他自己便先笑起来。
我也笑道:“那你说的是…….”
周敏低声笑道:“苏小月,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二伯就是省上那位副的。”
又是苏小月!
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僵硬,便顺势堆出干笑来掩饰,说道:“认识到是认识,不过也不熟。”
周敏笑着摇头,说道:“那家伙和我不一样,我讲的是两情相悦,而且两不相欠;他就完全没这素质,听说前阵泡了一个记者,没几天就把人家蹬了,这不缺德吗?”
我点头道:“太缺德了!”同时便想起厉欢,不由得心生愤恨;而想到厉欢,我突然醍醐灌顶般醒悟了一个重要的道理。
任建一直作为打通苏小月这个关节的主力军,但他们之间却梗了一个厉欢;我和欧阳毓本是清清白白,但在苏小月眼里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如此,我和任建想与这癞蛤蟆渣深化感情,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又恍然又激动,更感叹自己有着亡羊补牢犹未晚矣的幸运。这是上苍垂青啊!虽然你老人家关掉了苏小月这扇门,却为我打开了周敏这扇窗。
西塞罗说过,再坚强的堡垒也敌不过金钱的侵蚀。既然我和周敏之间已经不经意地发生了金钱关系,那更应该没有什么堡垒可以阻止我继续深入。
我巍巍激动,颤巍巍地激动。
瞅着眼前这帅得令人发指的男人,我暗自下定决心,哪怕陪着他一道去干那些两情相悦、两不相欠的事情,也一定把他紧紧抓在手中。
想到这里,我心中果真生出些自我牺牲的悲怆和豪情。
周敏或许认为我是被他们圈子的事情震憾得无言以对,遂笑着解释道:“不过也正常,那圈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没有?所以我不想和他们裹那么深,面上过得去就行。”
我心头一惊,暗道别介,你周敏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身后还有我何安之啊。
心念所转,我笑道:“周哥,越不想和谁接触,咱反得加强和他们接触。越是混得熟,咱心思越是藏得住,因为人家不会怀疑咱,对吧?相反,你若刻意保持距离,人家肯定会感觉得到啊,那便会越走越远,而咱们面上的功夫做也等于白做,不值啊。”
周敏怔了半晌,指着我笑道:“嘿!到底是律师啊,就是贼!说得很有道理。”
我想了想,笑道:“周哥,你看这样行不?我朋友在纳尼亚有卡,什么时候你方便,你请他们去玩,我们买单。”
周敏瞪大眼睛,问道:“纳尼亚?我说兄弟,你们律师就这么能挣钱?”
我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是我朋友任建,他和纳尼亚的宋董是哥们,卡就是宋董送的。”
周敏哦了一声,说道:“这样啊,那倒是可以考虑。”
我笑道:“你联系好了就给我说一声,到时由我们陪着,纳尼亚那边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玩就是。”
周敏搓着手,点头道:“兄弟,你和欧阳关系到底如何?如果她也能来,那哥们脸上倍儿有面子。”
我想了想,说道:“我尽量请她一起来吧,但确实不敢保证。”
周敏点头表示理解,又亲热起来,说道:“兄弟,我给我省检的哥们已经说了张正直那个案子,他答应时刻关注,你放心。”
我并能不放心,反倒有些担心。
因为说到纳亚尼我便想起魏一。如果张正直这案子真和魏方圆,甚至与宋义有关,那这事就太悬。以我现在对宋义的认知,那绝对不是张正直可以企及或者比拟的人物。
我尽量镇定,点头说道:“谢谢周哥,这案子确实复杂啊,合众房地产公司是什么来头?你能打听得到吗?”
周敏想了会,说道:“这还真不知道,因为几乎没有人会用他们的名义注册公司,我知道的只是黄中川搞了个什么君临贸易,而且也是用他什么亲戚的名义。”
我略有失望,又突然反应过来君临贸易似乎正是王会林说的吃他小钱的公司,不禁又来了兴致,说道:“君临贸易?黄中川……”
周敏抿嘴而笑,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中川啊,就是这个,知道吧?”
如果我不认识黄中川,我只能知道周敏伸出的是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但现在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说黄中川的父亲便是市里的二号人物。
该装傻时要装傻,常装傻后是真傻。我可以装傻,但不能一直装傻,因为没有谁愿意给一个傻子合作。
我作恍然状,点头说道:“明白明白。难怪当初欧阳能够跑到法庭上去,原来是有黄中川这层关系啊。”
周敏不明所以,我便将欧阳毓因为追电视剧而对法庭好奇,并在法庭与我相遇之类的事给他加油添醋地演绎一番。
周敏点头说道:“这倒确实像欧阳的风格。”说罢又乜斜着眼睛,笑道:“兄弟,你和欧阳之间多半不会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我嘿嘿一笑,模棱两可地敷衍一番便又将话题扯回到张正直案子上去。
如此这般。
时至九时,周敏说他约了个川音的网友,便贼笑着道别。我买单后也就准备打道回府。
刚要下楼梯,我却又猛地回头,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