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细语地对我说“我这周没钱回家了,你能借我一百吗?”我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两年前的鲜飚事件,我似乎没有吸取任何教训。我笑了,他又问我不行吗?不行就去找别人。我发笑的语气对他说“我们是朋友嘛,有什么不行的。今晚晚自习给你,我现在没带身上。”他看似感激的点点头,连声道谢。我问“不过是借点钱,至于弄得这么神秘的嘛!”“我怕你不答应我。”“怎么会呢?你想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今晚记得给我带上。”说罢他就转身走人了,由于这是外班,我不好多待,尾随着也出去了,他走的很快,转眼就没有了踪影。下楼经过操场时,看见他已经在那个熟悉的战场上无忧无虑的玩乐,莫名的一种欣慰感。晚上,我如约的带了钱,夹在了笔记本里给他,他仍然一直道谢,这跟平常的夜晚并无异样,照旧聊天。只是,这周,我没钱吃饭了,但是能帮他一把,做什么都值得。
一周后的晚自习,他在本子里写着“这次出来急,没带钱,没法吃饭了,能帮我吗?”我在回过去的纸上写着“不能。”并且夹了一张颜色鲜艳的红色钱币。慢慢的,这似乎成了习惯,最开始他每周会向我以各种理由借一百块,后来一周会要两次,直至十一月,一次两百,一周两次。天很冷,寒风会随着身体和衣服的缝隙处钻进去,防不胜防,自习室里没有暖气,不愿意写作业,因为手在伸出不久以后会冻得很疼,直至麻木。一个多月以前的每天聊天,伴随着金钱的铜臭味,减少了次数,聊的话题也开始变少,但还是习惯着背上背包,任由背包在桌子的一角冻上一层霜,有时候他会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本子,忍着冷写下一串字符,但是我不爱看,准确的说不敢看。一页纸从头至尾我的笔迹少的可怜,我写下的字屈指可数,他所写的每句话不是“我没钱吃饭了,帮帮忙。”,就是“我没钱回家了,借点。”他借的每一分钱都犹如打狗的肉包子,我并不是介意他的有借无还,而是借钱之后的态度,冷淡至极,配合着冬日的寒风完美的冰封着我的心。如果他能有几句关心的话,或是能抽出时间陪我吃饭,走走路,我想我不会这么责怪他。如果我拒绝给他,他会发短信,蹲下身子过来,或是在本子上接着写出一些道歉的话语,每次都因为心软给他了。
转眼十二月十七号到了,星期三。我在宿舍百无聊赖的听着音乐,滴水成冰的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喘着气,厚重的棉被包裹着我,多想一直就这么睡着啊!不去上学,不去吃饭,我愿意付出一切只为能和棉被长相厮守。突然,门被一股强大的劲推开了,其他舍友这会不会回来的,要等到晚自习才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我好奇的回头,一个穿着仿佛企鹅般圆实的男人站在床边,是他!一低头,他竟然光着脚穿拖鞋!“怎么回事?你怎么找我来了?你的脚?”“我的鞋泡水了,袜子也湿了,都穿不了了,你能借我两千块买双鞋吗?”连着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鞋子踩到水坑不足为奇,可是对于一个学生而言,两千块是和天文数字相连的。我说没有,他求了几次见没有效果就走了。晚自习时,他来的很晚,一瘸一拐的,穿着拖鞋,赤着的双脚似乎伤的不轻,坐在椅子上还听见他是不是的打喷嚏,我心软了。跟老师说声想上厕所后,轻声跑出宿舍楼,怕摔跤就走着去小卖部。漏网洞的鞋真凉,没穿袜子的脚能清晰感觉到雪的冰凉刺骨,买了餐巾纸出来后,坐在皑皑白雪堆砌成的石凳上,拨通了姥姥的电话,“怎么了?怎么这会打电话?”姥姥,显然很奇怪,疑惑地问着。“姥姥,后天生日,同学说想请我出去玩两天,周末就不回家了。下周末再回去吧。”“可是姥爷跟你小姨很想给你准备生日呢。”“那明年吧,这次答应人了,不去不好。”“那好吧,小心些,注意安全。”“您看,这次生日钱,能提前给我吗?我怕出去玩花超支了。”我小心地问着,怕姥姥察觉出不对劲。“明天给你打卡上吧。还有,记得按时吃药。”我谢过后,等着姥姥把电话挂了就关上手机回了自习室。门口打声报告回座了,听着他又打喷嚏了,我递过去纸巾,发短信给他“明儿给你钱,晚上记得吃感冒药。”“没钱买药,谢谢。”我没有回他。
第二天上课,老师宣布一个很合时宜的消息,定于明年年初的常用汉字语文比赛提前到这周周六,也就是我生日这天,我还在犯愁,大冷天没法回去,该怎么打发这个冰天雪地出不了门的周末呢,这下有点事干了,就好了。下课后,我不想跟着大潮流一起出校门,就等到没人时,慢慢地踱步去银行。路上很滑,平日看着绚丽多彩的砖石就像是溜冰场,我扶着道路两旁的建筑,慢慢地走,生怕再摔一跤,和小时候一样破相就不好了。天公很爱捉弄人,越怕的事情发生的越快,我还是重心不稳倒在了雪地里,虽然棉衣很厚,可是右手上还是被画上了红彤彤,带点青色的伤痕。经过九死一生的银行门口台阶,又远隔万里去买了感冒药,到学校时已然是七点了。我把药和取出的两千块钱递给右手边的他,他接过之后,我刚想取出本子,跟他说说话,他的短信倒是先来了“谢谢”。回头一看,他已经收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晚上熄灯以后,我给他发信息,“水房等你”。果然,他如约而至,我跟他说,“钱给你了,但是我有条件。”“说吧,我答应。”“周末我有事不回去,你陪我一天。”他说“好,没问题,一定陪你。”“不许反悔。天太冷了,你感冒呢,回去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竟然有一种像是做了很大错事的感觉,很别扭。回去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想着,周六,我的生日,没了钱,该怎么跟他一起玩?能去哪里玩?想着想着天就亮了。我早早的去了学校为这次比赛准备的培训室,还有两个小时呢,我躺在最后的椅子上,贪婪地睡了起来,噩梦,伴随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出现,我这次忽略了他,这次的梦就像是初一时那接踵而来的噩梦一般,是警惕梦,警惕着危险要来了,告诫着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而梦里的主角,正是危险的带来者,未来一段时间我要提防着他,防范着他。如果我记起四年前的那两天晚上经历,我或许真的可以不用承受这末日般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