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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肃政台御史大夫韦枭保率兵十七万围剿四万吐蕃余孽,战于石城东。吐蕃余孽佯退将我军诱至东硖石谷,由于道路险隘,我军军队前后脱节,埋伏在此的六万吐蕃敌军立即回兵猛攻,十万敌军前后夹击,我军节节败退。右肃政台御史大夫韦枭保坠崖死,十七万将士无一生还,吐蕃乘胜收回石城、济驿、琼洁三地,逼进都城逻逤。”
空荡荡的太极殿正殿上,只有皇帝、宰相、兵部王尚书三人。王尚书拿着战报诵念,表情沉痛。
皇帝兴许是刚从寝宫出来,披着明黄色龙袍,披头散发。听着尚书触目惊心的战报,他镇定自若,稳如泰山,只是那背于身后的手,颤动得厉害……沉思片刻,他发出旨意:“再增兵前往,一定要控制住吐蕃的局势!”
王尚书提醒道:“陛下,长安城的兵马早已抽调一空,余下的不能再动,否则后防虚空啊。”
宰相建议道:“这不是还有龙武军和羽林军在镇守长安吗?依微臣之见,长安的兵可以再抽调一部分,另外还有驻守边镇的节度使麾下兵马可以抽调前往吐蕃。”
王尚书又道:“石城东一战我军中汉人兵力损耗惨重,而边镇兵力雄厚,又以胡兵胡将居多,微臣也同意抽调边镇兵马!”
三思?我可以说不吗?自从我倡导胡汉一家亲以来,你们为保士族汉人优势一直在捣鬼。让胡兵胡将驻守边镇远离长安是你们的提议,如今情况危急拿胡人当挡箭牌亦是你们的提议。什么情况什么对策,这个游戏只能这么玩,这件事情只能这么办,对吗?皇帝的眉头纠结再纠结。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沙漏里缓缓下陷的细沙,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殿下!请殿下留步!”殿外传来一阵吵嚷喧哗。
只见太子抽剑冲破侍卫们的阻拦,贸贸然闯入正殿,跪在地上:“儿臣拜见父皇,事关紧要,请恕儿臣无礼!”
“朕在与大臣们谈论战事,岂由你擅自闯入,太不像话,退下!”皇帝背过身去,挥手示意太子离开。
太子站起,没有转身离去,而是一意孤行执意进谏:“正好兵部尚书和宰相大人在此,儿臣想跟父皇谈论的亦是战事!请父皇结束战争,收回兵马!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做皇帝要有一统天下的霸气,开疆辟土,使天下归心。这是做皇帝的责任!是不世之功业。”皇帝见儿子不肯走,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讲大道理。
“父皇有没有想过这丰功伟业后面的尸骨累累?所谓天下归心,不是征服异族国土,而是各民族和谐相处,天下大同,这不也正是父皇对胡人的态度吗?”太子正好说中皇帝心事。
皇帝不能说是,那等同于允许撤兵,又不能说不是,反对胡汉一家亲的两位士族大臣正站在面前,他只能恼羞成怒地吼太子:“那吐蕃人欠我们这笔十七万条性命的血债,就不用讨还了吗?”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战火之下,谁都不可能是赢家。我们只会损失更多的将士!”太子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你不杀他,他就杀你,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朕派你出征不仅仅是抵御外侮而是消灭不臣势力!”皇帝一把揪起太子胸前衣襟,手剧烈抖动:儿子,此刻我多么需要你站在我这边,就像从前任何时候一样!不要让我腹背受敌!!
太子定定地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可惜这次出征让儿臣领悟的是战火之下玉石俱焚生灵涂炭!孟子说‘春秋无义战’,战争带来最大的灾难是无辜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土地大面积荒芜以及衰退的生产力!父皇,战争不代表征服,发动战争是为了制止战争,才是仁义之师。”
儿子的话让父亲眼里的希冀渐渐变淡,幻化成满腔怒火:“你不用再插手兵部的任何事务!从明日起到礼部史馆去修史!看看我朝江山怎么来的?历代江山又怎么来的?跟朕谈仁义?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