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血色,马如龙踉跄的往后倒退了几步,晃了晃依然晕眩的脑袋,缓了缓神终于看清了袭击自己的人。
只见瘦小的玉草手中拿着河畔边随处可见的大鹅卵石,上面还滴答着鲜血,马如龙先是愣了会,随即他的理智便被脑袋上的疼痛所取代,他愤怒的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便冲向玉草,他本来没把小女孩和那傻子放眼里,可没想回头便被这个不起眼的野丫头给来了一记黑手。
玉草惊呼一声,将手中的石头向跑来的马如龙狠狠的砸去,转身就逃,然而却是慢了,被鲜血刺激的马如龙飞扑上前将玉草推倒,二人就地打滚,马如龙踉跄的爬了起来追着玉草便要拿匕首刺他。
“不许你欺负小草。”咚一声闷响,大家一直无视的方大宝从一旁奔了出来,从侧方一个野蛮冲撞将本就踉跄的马如龙撞的个七荤八素,滚出不知道多远。
方大宝爬了起来,颠颠的跑向小草,将她扶起来,“小草,小草,你疼不疼?”
没想到一直让大伙照顾的大宝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众人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很是欣慰,然而没等他们来得及高兴,胸膛里的那颗心脏顿时嘭嘭的狂跳了起来,众人同时惊呼小心。
马如龙此时神情狠厉,胸中憋着一股恶气,他觉得唯有让手中的匕首刺入血肉之内才能将那股恶气发泄出去,唯有让匕首饮血才能解心中之渴。他还在滚动中就向着方大宝爬了过去,然后猛然跃起,手中匕首直挺挺的刺向方大宝后背心。
“大宝!”
“不要,小草!”
匕首刺中了将方大宝推开的小草身上,鲜血顿时涌出,溅了她自己、方大宝、马如龙三人一脸。躲过一劫的方大宝看着眼前一幕如遭重创,眼神中充斥着无比的恐慌,脸色苍白的可怕,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呜咽起来。
张成虎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双腿猛蹬,将压他腿上的两人弹飞,猛蹬站起,如出笼的野兽一个甩身将其余四人甩飞,双目通红的冲向马如龙。
都是一群孩童,见要出人命,各个吓得不轻,作鸟受惊的四散逃窜,滚烫的鲜血喷洒染满他手臂,脸庞上的灼热不知是他自己脑袋的还是玉草身上的,他此刻已经清醒,尖叫一声,向着小镇内撒腿狂奔。
孩子打闹的头破血流那是常见的是,可若拿着利器伤人那就是两种性质了,朝廷对于百姓兵器军械管理相当严苛,寻常人家不得私藏兵器军械,即便到打铁铺里买菜刀镰刀砍柴斧子都得有相应的登记,唯有得到兵部允许,拥有《持兵证》者才能合法持有兵器,可想而知此事的严重性。
当浑身是血的众人拥簇着张成虎抱着玉草赶回叠翠小镇后,整个街道就乱了,有孩童被匕首刺伤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这个不算特别大的小镇传开,而当官府也接到了消息后,也很快便有着一批官兵行动了起来。
“大夫,求求您救救她吧。”满身鲜血的张成虎抱着小脸煞白的玉草,这个牛犊般壮硕的男孩儿眼眶通红,身后的奇浩然、王林等以是哭嚷着恳求着。
然而,天下医者并不都是父母心,看着眼前这帮狼狈不堪各个身上带伤的小乞丐小地痞,将众人堵在门外的中年大夫眉头紧锁,他即便不考虑这些人付不付得起银两,就那柄没入女孩儿小腹半截的匕首就足以让他将这些人拒之门外,在这个小小的镇上,平日里最大的病人也就是摔断腿折断手。跌打外伤接骨他行,这伤及内脏的活儿他可就不行了,万一有个好歹,人折他手里,这事可就扯不清楚了。
“江伯伯,求求您救救小草吧,江伯伯,我求求您了,回头我让我娘给您和红婶多做几身好衣裳。”王林上前抓着江大夫哀求着,他娘女红在这片小有名气,以往江大夫一家人的衣裳都是由王林他娘亲手做的。
“小林,不是江伯伯不愿救她,实在是江伯伯无能为力啊,这匕首深入腹中,又岂是我这小郎中能治的?你们还是赶紧带她另寻高明吧。”江大夫叹了口气,下了逐客令,转身便将门板插上,关门谢客。
“江伯伯,江伯伯!求求您救救小草……”王林拍打着门板,哭嚷着。镇南附近这带就这么一家医馆,离这最近的其他医馆都在镇北的富足区,且不论行程跨度整个镇,便是那些庸俗势利的大夫们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些穷人治病。连江大夫都不愿出手相救,这又让他们上何处另寻高明去?看着紧闭的木门,众孩放声大哭。
“小草,小草,爹来了。”一道含糊不清的呼喊由远至近,只见一披头散发的落魄中年男子趔趔趄趄的向着这里奔来,上前一把推开张成虎,颤抖着将玉草抱起,转身便走,只是那人身形不稳,双脚无力的软如面条,步履蹒跚的还没走两步便栽倒在地。
小脸煞白的玉草被摔在了地上,张成虎泪水控制不住的滂沱而下,众人均都悲从心起,呼喊着一拥而上将那颓丧的中年男子推走,张成虎轻轻抱起玉草,“你个混账老东西,小草没你这样废物的爹,你给我滚蛋!”
众人拥簇着张成虎,极其厌恶的盯着眼前这潦倒落魄中年男子,那人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打了一个饱嗝,一股浓烈的酒味肆溢,他眼神迷糊却是带着怒容,抬起无力的手指着某处,发现指错地方了,晃了晃脑袋,这才指着张成虎开口道,“你,你们是什么东西,快把我女儿还给我,否,否,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王林冲了上前,将他又推倒在地,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那人身上,“我呸,你个死酒鬼,除了让小草替你弄酒喝你个废物还能干什么?你是人爹吗?你就一人渣,烂泥,小草有你这么个狗屁老爹,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你滚,否则别怪我揍你。”
“人渣,烂泥,滚!”奇浩然、赵四等也齐齐附和,眼神极度不善的驱赶着老酒鬼。
对于这帮小屁孩的羞辱老酒鬼好似浑然不觉,又挣扎的爬了起来,眼神依然迷糊却有着一股奇异之色,他向着张成虎走去,打着酒嗝,断断续续道,“我……的女儿……谁也别想把她抢走,就算是老…老天也不准!”说着上前便要抢人。
深怕动作大了颠簸到了玉草伤口,张成虎缓缓后退,其余众人夺步上前,纷纷围住老酒鬼,“虎哥,你先走,我们拦住他。”奇浩然拽着老酒鬼,大喊着。
张成虎狠狠地剜了一眼老酒鬼,向着镇南边贫民区而去。他们这些穷苦之人都聚集在那,为了讨生活,这些人许多都是偷鸡摸狗之辈,挨揍受伤是常有的事,没钱看大夫自然久病成医,回去或许能有人救得了玉草。
哗哗哗密集脚步声传来,十余名官兵手持十字枪迅速的将众人包围,一名家丁站在为首官兵前,指着张成虎道,“兵老爷,就是这帮屁孩小贼,偷了我马府东西还持刀砍伤了马少爷,你快将他们抓起来。”
张成虎脸色大变,“你放屁,明明是马如虫那王八孙子拿匕首伤人,兵老爷,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十余名官兵冷眼扫看全场,为首官兵瞥了一眼张成虎怀里抱着那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神情却是冷漠无比,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兵,事情原委他一眼便能知晓,可他更清楚,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商争,官商勾结,理字永远不再百姓那边。呼喝一声,收拢队形三下五除二便将一众孩子给捆了起来。
“你们这些狼狈为奸的王八蛋。”张成虎抱着玉草便要跑,只是他在如何身强力壮,抱着玉草,他又如何能跑得过官兵。
为首官兵长看着被三名官兵围堵在墙角的张成虎,走上前开口道,“张成虎,我本想你身强体壮是个练家子的材料,山里猎户也对你赞誉有加,原想着年关向大人举荐你到官府里服役锻炼,将来没准能做个兵长,没想你如此堕落,不但跟着复天佑那帮偷鸡摸狗的小贼混在一处,如今还持刀砍伤了马府少爷,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我没有持刀砍人,是那马如龙带人来埋伏我们,还拿了匕首伤了小草,你们要抓也该抓他去。”
“就是,你们是瞎啊?还是傻啊?”被官兵捆住的奇浩然愤慨的叫骂着,双腿乱蹬着,“我们要有钱买刀,肯定砍死那马如虫。”
“你们这些小流氓,臭贼,偷了我马府准备运往上善郡城的商货就想溜走,让我家马少爷在镇外抓了个现行,你们非但不肯乖乖奉还,还拿着窃取来的刀剑对付他,若非我家少爷吉人天相诸天庇佑,指不定让你们伤成啥样。”那马府家丁张嘴就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气的张成虎一干人咬牙切齿。
“你胡说,这分明就是诬赖,匕首还插在小草身上,你竟然睁眼说瞎话?”
那家丁在马府显然地为不低,在一众官兵面前毫不怯场,神完气足,他转身怒目视着王林,自有一股领导班子的震慑力,上前咔咔给了他两个大耳光,“你们要拿凶器伤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就得站着让你们伤了?我家少爷要夺回商货,你们却要拿凶器伤他,他只能采取正当防卫,商货伤了你们,那是你们活该。”
这人无耻果然不一般,在别人手里是凶器,到了他家马少爷身上就成了商货,总之就是不能把匕首与兵器军械挂钩,这是商货。
“兵老爷,府令大人说了,尽快将这些窃贼与凶手抓起来,你还等什么?”
兵长看了那家丁一眼,知晓府令大人已经和马家之间有了某种关联,这种事情他以不知见过多少,沉默片刻,一声令下,众人拖着叫嚷不停的奇浩然等人便往官府而去。
“把那女孩儿放下,其余人等都跟我们回去吧。”兵长看了一眼小脸青灰的玉草,失了那么多血,在他看来,那女孩活不了多长了,可不能带回官府,否则死在了里面,别人还以为是他们官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