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站于桥顶,遥遥望着那身影远去的方向,情绪无比低落,仿佛一群与父母走丢的孩子般茫然无措,傻憨的方大宝更是又哭又闹,若非张成虎如拖牛拽马一般死命拦着,他估计得奔着那消失的身影追寻而去,奇浩然与赵四二人一阵恐吓一阵逗乐才让他安静下来。
复天佑离开,排行老二的张成虎便成了叠翠小镇罪恶小团伙的领头人,他领着众人沉默无语的准备回镇,经过先前的那座候望亭时,只闻细微的嘤咛啜泣声从亭柱后传来。
众人互视一眼便知晓是谁,纷纷饶柱上前,围住了那蹲在柱子后哭泣的小女孩。
张成虎张开的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生性耿直,却不善言辞,以至于复天佑常教他,能动手的事情尽量不吵吵,所以他无论是打猎、耕地、挖井或是砍柴伐木都是沉默寡言的执行着而不发一言。
他伸出了手,想安慰她,下一刻他却僵住了,卖力讨生活他可以,可若要使蛮力安慰人他却不会,看着她伤心难过,张成虎心中也是难过,想着她昨夜开始就一直哭个不停,更是难受,他想着,自己能够代替天佑哥照顾她不让她受欺负吗?
好在除了他,奇浩然赵四等几人都是油腔滑调的小乞丐,王林学了他老爹那店小二老爹的德性,最会甜言蜜语哄人,加上傻憨的大宝,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便哄的她破涕为笑。
“小草乖,不哭了,大宝哥给你讲小兔子的故事好吗?”方大宝乐呵呵的装作大人模样,轻轻抚摸玉草的脑袋,微胖的脸颊笑起来两只小眼只剩两道缝,憨喜可人,倒是有几分弥勒佛的慈悲相。
玉草拿下脑门上的手掌,看着就让人逗乐的方大宝,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大宝哥,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听你讲小兔子的故事。”
奇浩然嘿嘿一笑,“那你为什么还总是哭鼻子?羞羞羞,你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没等玉草辩解,一旁的损友赵四就开始发难挖苦,他戏谑道,“刚才不知道谁抱着天佑哥哭的稀里哗啦的,现在怎么还有脸在小草面前装汉子?”
众人哈哈大笑,惹得奇浩然又是大糗,追着赵四便要打。气氛缓和,张成虎拉起玉草,轻轻拍了拍她后背蹭到柱子上剥落的泥灰,然后便往小镇而回,众人紧跟着而回,打闹的奇浩然与赵四二人大呼小叫的急忙跟上。
“小虎哥,天佑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然而修道这种飘渺之事,他也只听猎户们说过只言片语,又怎会知道详情,“也许很快吧。”
“他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听着他都不确定的口气,玉草有些难过,她总听老爹神神叨叨的说,大道漫漫,仙途险恶,修道就是一条不归路。
“不会的,天佑哥一定会回来的,他说过要带我们去那个美丽的世界,那他就一定会做到的。”张成虎笑了笑,回想这些年,在他的指引下,他们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法,让他们不再忍饥挨饿,不再受欺,他没由来的信任那位如兄如父的大哥。
“真的吗?是那个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多好玩的那个地方?”玉草大眼睛里流露出无比的向往,她从小就听着他说的那些故事,那个神奇的地方,能载着好多人日行千里的铁甲马车,能载着人在天空遨游的铁甲飞鸟,稀奇古怪的各式美食,没有饥饿没有暴力的和谐环境,美轮美奂的大房子,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我知道我知道,天佑哥说那个地方有一种叫做自行车的马,不吃东西就能跑,可神奇了,而且那种马没多少银两,每个孩子都能有一匹。”
“这算什么,天佑哥还跟我说过,那里有一种马车只喝一种叫汽油的水,就能跑得比那些商队里的大宛马快百倍千倍。”
方大宝噗噗的瘪着嘴,有些口吃的说着,“天佑说,那些铁马都不能吃,有个屁用。”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滂沱口水蓦然就从嘴角流出,眼神中充满了炽烈的渴望,傻乎乎的幻想道,“我只想要那些夏天能变出雪来的铁箱子,天佑哥说凉凉的,甜甜的,可好吃了。”
“你个呆瓜,那叫雪糕。”
“那叫冰棍,咱们去年冬天不是也吃过吗?冻牙,吃了还肚子疼,不好吃。”
“耗子,你喜欢那个地方的什么东西?”赵四用肘子捅了捅陷入幻想的奇浩然,好奇的问道。
奇浩然也傻呵呵的笑了笑,“百丈高的大房子,冬暖夏凉,柔软的大床,如果能住上,我愿意一辈子不出来。”
众人闻言皆是心生向往,他们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便以饱经风霜,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复天佑对那个世界的每一点一滴的阐述,对他们来说便是此生最大的追求,怎能不神往,怎能不渴望。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唯一的最大宏愿便是祈祷着复天佑能够寻着昆仑,问得仙门,求得仙道,羽化成仙,然后回来带他们去看看那个他们期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完美世界。
“一群臭水沟里的老鼠也幻想着修道成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就在众人陷入美好的幻想之中时,一道极不和谐的嘲讽声响起,刺破了他们对那个世界的幻想。一名身穿锦衣绸缎的公子哥从大槐树后走了出来,嚣张不屑的盯着众人。
“马如虫!你放什么屁,信不信老子今日把你嘴打烂?”张成虎凶目圆瞪,壮硕的身子猛地踏前一步,霎时惊得马如龙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旋即脸色一变,觉得自己被对方忽然一吼吓退了很是失面子,抬起高傲的头颅又昂首向前踏了两步。
“脏成狗,复天佑那白痴走了,你们这群老鼠还敢在本少爷面前嚣张?”
只闻大哥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来羞辱他,众人怒从心生,连一向胆小怕事的奇浩然此刻也忍不住激愤起来,抡起拳头就要上。
见一伙人冲了过来,马如龙脸色不改,笑吟吟的吹了个口哨,只听得身前树梢哗啦啦作响,伴随着树枝折断,落叶纷飞,一道道身影自树上跳了下来,正好从众人奔来的头顶落下。
十多名埋伏树上多时的少年们此刻显露身形,除了拉着玉草害怕不已的方大宝二人还在后头,张成虎等五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被两人或三人扑倒,张成虎虽年少却壮如牛犊,回过神来一拳捣那压他身上之人面门,那少年立时牙鼻冒血,滚到一旁呼天喊地的痛哭,另两人见同伴瞬间****倒,吓得不敢上前。
见张成虎如此凶悍,一照面就打倒一人,他焦急的大吼着,十余人原本打算以多敌一,只能改为一对一,剩余的六人统统围攻张成虎左右夹击。
“脏成狗,平日里老子最看你不爽,今天复天佑走了,本少爷看你还如何狂妄?给我上,谁先干倒他,本少爷重重有赏。”马如龙意气风发,本该在叠翠小镇横行霸道的孩子王这些年竟然一直被这帮地痞小无赖压着,如今那该死的复天佑一走,他怎么能放过这个打击报复的机会。
奇浩然的对手是个大胖子,一脸横肉很是凶悍,这是镇子上鲁屠夫家的娃儿,鲁文才,平日里跟着屠夫老子杀猪见血,身上自带着一股杀过生的狠劲,吓得耗子东躲西藏抱头鼠窜,成了名副其实的耗子。
和王林扭打在一起的是他爹那客栈里厨子家娃儿陈二东,二人是撕的最凶的一对,王小二在客栈没少受陈厨子的羞辱与白眼,想来是父辈仇怨子辈了。王林不能替父亲教训那厨子,憋屈气自然要往他儿子身上撒。在他状如疯狗一般的拳打脚踢头撞嘴咬的疯劲下,陈二东被打的满脸花,撒腿逃窜。
至于赵四、刘广、吴仁三小乞丐本来就过度的营养不良,打,没张成虎的体格,跑,没奇浩然腿脚利索,只能缩在树根下挨揍。
站在战场外冷眼旁观的马如龙看着奇浩然乱窜求饶的样后兴高采烈,见到陈二东被王林追着打时叱喝怒骂,看着赵四三小乞丐不吭声挨揍时眉飞色舞,最后见其余六人围着瑕疵欲裂的张成虎你来我往的打斗兴奋的手舞足蹈。
就是这种感觉,高高在上,主宰全场,令众人臣服,将反抗他的人踩在脚底的风光,这就是他这些年来渴望的,期盼的。
纵使张成虎力大如牛,六人轮番折腾下,片刻后他便被摁倒在地,六个人或抓臂或抓脚将他压的死死。
“张成虎!”马如龙大喊着,嚣张的,放肆的看着那如被困兽斗的张成虎,“只要你保证臣服于本少爷,以后乖乖的听本少爷的话,今天本少爷就放过你们,而且在这叠翠镇,除了我,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
“我呸,哪怕是你那被仙人挑选走的老哥,我张成虎也不放眼里,更何况你这条小虫!”
“放肆!我大哥可是昆仑派仙人指定的门徒,将来必然成仙,你一区区贱民竟然出言不逊?今天本少爷就要让你见见红,否则你不会明白我马家兄弟的厉害。”
寒光一闪,一柄匕首从马如龙长袖里抽了出来,他悠然漫步上前蹲下身子,锋利的匕首在张成虎脸上拍打着,“小狗啊,你现在只要认个错,学三声狗叫,我就原谅你先前对我大哥的不敬。否则刀剑无眼,伤了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张成虎浑身绷紧,开始发力,压在他背上那人双手都摁不住他的脑袋,他满脸涨的通孔,额头青筋浮动,艰难的抬起头来,一口唾沫就吐在了马如龙脸上。
马如龙怪叫一声,旋即愤怒的起身一脚踩在张成虎脑袋上,将他脸踩在地上,张成虎刹时间状若疯虎,拼命的挣扎起来,压在他身上的六人都纷纷低呼,全力压制。
出生富贵的马如龙最爱洁净,此生头回被人唾沫吐脸,除了羞怒,更多的是恶心,他脑子一热,也未曾想过后果,双手操起匕首大吼一声便狠狠的向着张成虎后背刺下。
一声惨呼传遍山峦绿河,刺鼻的血腥弥漫在叠翠小镇十里外的青河绿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