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过颠簸的路面,直至将近午市这才从新来到较为新修的驿道,萧清弦看着缩在软塌中小憩的玉草,“估计快到下个小镇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玉草坐起身,有些蔫蔫的道,“我没事。”
萧清弦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见好转了些,这才笑道,“你也就这会儿能够老老实实的不跟我呛。”
听闻此言玉草顿时有些小懊恼,不满道,“你明知道后头会颠的这么利害,还不告诉我,你就是故意的,小人。”
萧清弦气急而笑,“好,我小人,我就不该替你瞒着你爹,我就不该给你水喝,我这就告诉你爹去。”
见萧清弦起身要走,玉草急忙将其拉回,“好啦好啦,谢谢你还不成吗?”
萧清弦白了玉草一眼,“我堂堂萧家大少爷这么好心照顾你,让你道声谢都这么勉为其难吗?”
玉草想了想,点点头,正色道,“谢谢你。”
二人之前说话总是没个正行的斗嘴,此刻玉草忽然这么诚恳的道谢,萧清弦反而不自在,“算啦算啦,本少爷就爱行侠仗义,想要谢我的人多了去了。”
玉草扑哧一笑,“你那些破事也叫行侠仗义,那我以前就是拯救苍生了。”
萧清弦不耻反得意的笑着,“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劫富济贫,那帮肥肠大肚的王八蛋缺德的紧,赚得都是黑心钱,我不要白不要。”
玉草思忖着点点头,“那倒也是,王八蛋的钱不要白不要。”
萧清弦挤眉弄眼疑惑的看着玉草,没想到玉草竟然会赞同自己,忽然一乐,“你有仇富心理啊。”
“是你们这些有钱人太坏了,就会欺负穷苦人。”玉草辩解道。
萧清弦自问自己是蛮横的些,可从来不欺负普通百姓,因为那样太没品了,“你可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小爷可从来不恃强凌弱,你们这些人,总喜欢把富人和穷人圈在一块看待,取其共性而忽略个体的差异性,有钱人也有好人,比方说我!我就不欺负平民老百姓。”
玉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昨天是谁在城门外欺负两乞丐?”
萧清弦脸色大糗,忙自辩着道,“这年头,乞丐可不会花银子通关入郡城,不说他们舍不得花这个钱,他们也没这个钱,你和玉先生昨日那身打扮我能不怀疑吗?我这是在秉公办事,例行检查。”
见玉草一脸不信的眼神,萧清弦羞恼的道,“好了,我承认,我昨日就是找事来了,可那又怎么样?我也没把你们怎么着,倒是你让小爷我昨日丢脸丢大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玉草不屑的哼道,“你就欠收拾,最瞧不起你们这种仗势欺人的小人。”
“哎呦,你这仇富仇官的心态可不好,你跟我说说,谁欺负你了,让你有这等仇视心理。”
见玉草不打理自己,萧清弦反倒是心痒痒,一个劲的道,“说嘛,说不定我能帮你报仇,在这上善郡可没我萧清弦不敢惹的人,你快说,快说。”
拗不过萧清弦的纠缠,玉草苦着脸,将她们因何与马如龙斗殴,又因何而离开小镇与萧清弦说了一遍,“要不是他们马家有钱买通了府衙,府衙又怎么会反过来诬赖是我们偷了他的东西,还让人抓走了小虎哥哥他们。”
萧清弦听完后一掌狠狠的拍在案板上,义愤填膺着道,“这些刁民狗官,实在是欺人太甚,臭丫头你放心,回头我就命人去你们那小镇里撤了那狗官的乌纱帽,抄了那马家替你的小伙伴们报仇。”
“真的吗?”玉草闻言喜不自胜。
“在上善郡竟然还有比本少爷更猖狂的人,看本少爷怎么治治这帮官商勾结的王八蛋。”
“轰!”
一声巨响围绕着玉草与萧清弦二人为中心炸开,巨大的冲击轰的二人脑子一片空白,一阵飓风呼啸在耳畔呼啸,迷糊中玉草只见眼前景色开始快速向下掠过,当她定神一看,顿时吓得惊呼出声。
倒在破烂的车厢中的萧清弦从木板堆里爬了起来,起身发现身旁的玉草早已不见踪影,此刻在他身旁的是扮作马夫的萧家的护卫统领。
“少爷您没事吧?”护卫统领护在萧清弦身前,但有的问道。
“什么情况,臭丫头呢?”脑子依然懵圈的萧清弦恼怒的推开护卫,闻着玉草尖叫声抬头望向空中,却被眼下的一幕惊的张口结舌……
“老爹!”只见一只巨大漆黑的手掌如鹰爪一般抓着自己的脚腕,倒提的拖着自己向空中飞去,惊恐中的玉草惊声呼喊着,脚腕上那只如铁钳般的手抓的她生疼,忍不住的就哭了出来。
刚呼喊没两句,脚腕传来巨力,玉草被甩了出去,整个人向着一处砸下,扑通摔在了一副巨大而漆黑的棺材之上。如破锣鼓一般刺耳的嘎嘎的笑声响起,浑身疼痛的玉草抬起头,只见一个肤色乌黑发紫面容阴厉,干瘦枯槁如鬼的人正看着自己,笑声中那一口森森白牙是那么的叫人不寒而栗,其身旁还站着一道身影,黑面獠牙,容貌狰狞,深陷眼窝中一双猩红的瞳孔中满是凶煞之色,那是一具两米高的僵尸,本就摔得七荤八素的玉草一看,吓的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秦韦司看着手中指针指向玉草而静止不动,爆发着赤红光芒的勘尸盘,“原来那道庞大的尸气竟然是被人封印在了一个小小的丫头体内,果真是好大的手笔。”
酒鬼老爹脸色无比难看,望着那沉浮于空中的巨大乌棺,想不通对方是如何能够那么快便找到了他们,一手掐决,无数道文闪耀着如流水而出,于身前缠绕成一条如真似幻的长鞭,“放下我女儿。”
“打神鞭?”秦韦司看了一眼酒鬼老爹的手决,有些疑惑道,“竟懂昆仑山的仙术,你是何人?”
回答他的是一道鞭影,酒鬼老爹指影一扫而过,身前那无数道文缠绕而成的鞭子散发着清辉向着棺椁抽去。
伴随一声尸吼声响起,站在秦韦司身前护卫的那具两米巨尸被鞭子抽打的飞出了棺盖,那一只本打算抓向鞭子的尸爪被抽打成肉絮,青灰色的腐肉下露出漆黑的骨头。
“竟一下便伤了我尸奴,怪不得我那些弟子丢了性命都没能放出一丝求救的信号。”秦韦司冷哼中一拍棺盖,巨大的乌黑棺椁轰隆隆的颤抖了起来,棺盖缓缓飞起,一道小小的身影如闪电一般从棺椁内飞出,直射酒鬼老爹而来。
那是一具如孩童般大小的僵尸,小小的尸体上却蕴含着比那具巨尸更为可怕无数倍的力量,小尸童一声咆哮,巨大的尸吼之声如天雷炸响,携着强劲的罡风扑向酒鬼老爹。
指决挥舞间,将小尸童束缚,酒鬼老爹脸色苍白,“以尸养尸?你们尸魂宗之人果然丧尽天良。”
秦韦司不屑的哈哈狂笑,“将如此庞大的尸气封印在这小女娃体内,将来尸气一旦发作,活人生生尸变的痛苦可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这生灵孕尸之法较之我这以尸养尸之法恐怕更为残忍无道,你怎好意思指责我丧尽天良?”
召出一杆黑幡,几道法决打入黑幡中,被困住的小尸童咆哮连连,道文幻化的鞭子一张一收间轰然碎成无数光点,小尸童得困而出,带着腥风向着酒鬼老爹扑面爪来。
“一派胡言。”酒鬼老爹此刻双目如炬,再也没有一丝朦胧,脸庞没有一丝木讷,衣抉无风而起,一股凌然之势油然而生,“今日若不灭了你,不知又有多少无辜孩童要命丧你手。”
一阵清风拂过,酒鬼老爹凌空而起,向着空中沉浮着的乌黑巨棺而去,指决一引,本就阴暗的天空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道真正的天雷瞬间盖过了小尸童那如雷巨吼从天而降,秦韦司脸色狂变,惊声尖叫,先前还淡定如斯,下一刻却吓的好似要魂飞魄散,他身手一爪,那巨尸倒掠而回,被他隔空扔上了头顶,一声轰天巨响间,那巨尸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便被天雷轰击的烟消云散,巨大的冲击力下,秦韦司趴在棺椁上鲜血狂吐。
“九霄神雷术!你,你究竟是何人?”秦韦司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他棺椁上那道先前还毫不起眼,此刻却出尘入仙的身影,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撞上如此一块可怕的大铁板。仙门的至高仙术,整个天下,能够施展九霄神雷之术者就那些个人,怎么就偏偏让他给碰上了。
酒鬼老爹轻轻抱起女儿,眼神淡漠的看着秦韦司,一指指天,乌云之中,一阵阵雷霆滚滚而动,好似随时要劈下天罚,净化一切污秽。
“不要,不要,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饶命。”轰隆隆的雷声中,秦韦司冷汗直冒。
酒鬼老爹看了一眼那被秦韦司用黑幡禁锢却凶气不减,拼命挣扎的小尸童,“这黑尸魂幡怎会在你手里,血尸子是你什么人?”
“血尸子正是晚辈尊师,还望前辈看在尊师的份上,饶晚辈一命。”见此人认得自己师尊,秦韦司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说道。
“一百年前的天荡山上让血尸子逃过一命,他今日的徒儿却来伤我女儿,你说我可还会留你一命?”
“一百年前?天荡山?你,你是九雷天仙玉无垢?”想起了师尊曾跟他说过的一件陈年往事,秦韦司顿时联想起那个故事里的关键人物,那是一个流传于人间的传说。
一百年前,尸魂宗大长老血尸子为练成传说中能够抵抗天劫的血尸,于天荡山上铸造血池,抓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童子,欲图在至阴之日将所有童子鲜血放干,注满血池,在利用至阴母尸吸收纯阳之血以以尸养尸之法练就传说中的血尸。
然而,血尸子筹划了大半生,动用了尸魂宗近乎一半力量的计划却被昆仑三仙之一的九雷天仙破坏。得知血尸子计划的九雷天仙独自一人上了天荡山,斩杀了无数尸魂宗弟子,灭了无数百年老尸,捣毁了铸造数十年的血池,斩断了血尸子一只手臂,彻底的毁了他的毕生心愿,直至今日,六界中还流传着一百年前那日,天荡山那响彻天际一日都未停歇的雷鸣之声。
眼前这人竟然是尸魂宗的头号大敌,此刻秦韦司自知对方定不会放过自己,顿时便豁了出去,秦韦司面目狰狞,“没想到消失了数十年的九雷天仙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你若想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秦韦司身形一震,向着身后急速掠起,双手法诀一引,黑幡猛然张开,哗啦啦作响,一道磅礴尸气飞出,被禁锢的小尸童吸收尸气之后,咆哮一声向着酒鬼老爹再次冲来,那气势比之先前更为强烈。
与此同时,秦韦司飞离漆黑棺椁,棺椁猛然翻转,棺盖大开,向着玉无垢压下将其吞噬,小尸童快速无比的也跟着冲进巨棺内,下一刻,棺盖砰然扣紧,黑幡迎风暴涨将棺椁包裹了起来,其上繁复的道文不断闪烁,开始启动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