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刚出去没多久,纪沅儿和纪岚儿就听到外面吵了起来。两人相对一视,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连忙一起跑了出去。
“娘!”两人刚到外面,就看到刘氏被李大娘一把推到在地上,纪岚儿赶紧跑了过去,急忙扶起了刘氏,冲着李大娘瞪了一眼,气道,“李大娘,你平白无事推我娘干什么!”
此时纪沅儿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跑到了纪岚儿和刘氏的身边,拉着刘氏的手问她有没有事情。刘氏自是勉强一笑,摇了摇头说没事。
李大娘眼尖,看到纪沅儿出来了,赶紧又大嚎大叫了起来:“好你个纪沅儿,你可醒了!我平时可对你不好了,你居然把我家蔓儿推下河,你心肠怎么这么恶毒啊!我家蔓儿这会儿还昏迷不醒,亏她还把你这白眼狼当姐妹,殊不知人家在她身后捅刀子啊!!”说着整个人直接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哭嚎了起来。
纪沅儿直接傻眼了,前世她是名门纪家之女,就算府里有很多女人都心怀鬼胎,背地里阴险手段不少,可也没见过这种耍泼无赖之人。
“李大娘,你胡说什么呢?我平日里敬重着你是长辈,这才唤你一声李大娘,你若是要冤枉我家沅儿,我……我可是不依的!”刘氏见李大娘又把脏水泼到纪沅儿身上,一下子怒上心头,可又是平时好脾气的柔弱之人,也没跟人红过脸,这时却是红了眼睛,又十分委屈。
“若不是纪沅儿,我家蔓儿怎么会掉下河?我们蔓儿才九岁,怎会没事跑到那河边去了?一定是你家纪沅儿哄骗着她过去的!”李大娘可不管这些,又扯着嗓子哭起来了,“纪沅儿这都醒了,我们蔓儿可还昏迷着呢,你赔我的蔓儿来,你们纪家欺人太甚了!”
众人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纪沅儿都醒了,怎么蔓儿还昏迷着呢?
于是众人看着纪沅儿,又指指点点了起来。
是时,人群中挤进一个人来,对着刘氏厉声地破口大骂:“老三他媳妇儿,瞧你给我老纪家败的脸!克死了我儿不说,现在还要让你那赔钱丫头害死别人家的闺女儿不成?!”
刘氏一见婆婆张氏站了出来,在众人面前这么苛刻地责骂着自己,顿时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但碍着父老乡亲们都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红着眼垂泪,什么都没有说。
“奶,沅儿才不是赔钱丫头呢,她没有害蔓儿!”纪岚儿一见奶奶又在骂刘氏,很是不服气地说道。
“你也是赔钱丫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张氏见纪岚儿居然敢在众人面前跟她说反话,心想这还得了,于是气涌了上来,就抬手甩了纪岚儿一巴掌。
张氏那一巴掌力度太大,直接把纪岚儿整个人都打趴下了,纪岚儿愣了,直到感觉脸上传来的痛感后,这才捂着脸小声地啜泣了起来。纪沅儿怒视着张氏,很是没想到,身为孩子的奶奶居然会下这么重的狠手,足以见得此人就跟前世的奶奶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妇!
刘氏忽然猛地抬头,红着一双眼睛护在纪岚儿面前:
“娘,媳妇不讨您喜欢是媳妇的错,这两个孩子还小,娘为什么要将气撒在她们什么呢?”终于忍不住掉了泪,刘氏看着张氏气愤地责问道。
张氏用鼻孔哼了一声,嘴巴毒厉地骂道,“你也有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养出来的孩子都会祸害别人家的闺女儿了,我纪家可是越发容不下你们这三座大佛了!”
见张氏一直拿自己作文章,纪沅儿苍白着脸,咬了咬唇,忽从刘氏身后站了出去,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到底不是说我把蔓儿推到河里的?如此,等蔓儿醒来了不就都清楚真相了吗?奶奶何必一直揪着孙女儿不放呢?”
张氏闻言瞪大了眼睛,嫌恶地看着纪沅儿,啐了一口道,“我可没这这么歹毒的孙女儿,你可别叫我奶奶,免得折了我的寿!”
围观的众人此时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祖孙几人,这村子平时就没什么有趣的话题,这会儿有热闹,自然是看个够的。而李大娘则是看着纪沅儿,冷声问道:“你说我家蔓儿醒来便醒来?你这女娃儿倒是心狠手辣,你便是料定了我家蔓儿就醒不过来了,你说是也不是?!”
纪沅儿气结,当真是对牛弹琴,这李大娘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这样吧。”李大娘狡诈地转了转眼睛,说道,“其他也不多说,你家拿出请郎中的银钱来,为蔓儿看病,等我们家蔓儿醒来了,这事就当翻篇了,你看行也不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说道,摆明了吞定了纪家的银钱,而若是蔓儿还不醒,这钱还指不定要个几回。
再说难听点,这钱到了她李大娘的手,请没请郎中还不是她一句话说了算?心疼女儿是假,诈钱来了是真。
纪沅儿真真气到牙痒痒,刚想冲出去讲理,不想刘氏却伸手拦住了她,抹了眼泪,冷冷说道:“既然李大娘这么说,那就请诸位给我们做个见证,这银钱,我便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们李家凑出来,那么,还请李大娘看沅儿还小的份上,别再揪着我们沅儿不放了!”
李大娘见刘氏应承了,便十分欣喜,点头道,“那便拿出十两银子来,此事既往不咎。”
十两?
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炸开锅,这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都够庄稼人一家人两三年的开销了,看看纪沅儿家这破茅草屋,怎么看都不像能凑出十两的模样。
刘氏也没想到李大娘这么贪心,一时愣了,纪岚儿气道,“你这是要了我娘的命!我娘上哪儿给你凑这十两银钱去?!”
“那就交出纪沅儿,赔我蔓儿的命!”李大娘不是个省油的灯,翻了翻白眼就不愿再理会这小女娃,“刘氏,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氏垂眸,眼泪又要出来了,却又生生忍住了,看了看身旁的纪沅儿,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屋子,周围人微微一怔,小一会,便看见刘氏手里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了。
纪岚儿回过神来,连忙上去拉住刘氏,急道:“娘,不可!这是外祖留给你的,你怎能给别人了呢!”
刘氏拨开纪岚儿,走到李大娘面前,掀开手里的小布包,只见里面躺了一只精致的玉镯子,色泽明亮,一看就是上品,“我没有十两银钱,只有这玉镯子,是多年前母亲留给我的,虽不知道市值多少,十两必是够了……”话未说完,便把玉镯子往李大娘手中一递,双手捂面痛哭了起来。
“娘……!”纪沅儿姐妹无不心疼地看着刘氏,心里十分难过。特别是纪沅儿,狠狠地瞪了李大娘一眼,恨意溢满全身。
李大娘接过玉镯子欣喜地上下打量着,自是十分满意,生怕刘氏后悔,忙抱着玉镯子家去了。周围人同情也有,嫉妒那李大娘的也有,倒是喧闹了一番。
偏那张氏,见李大娘拿了玉镯子家去,十分嫉妒,又恼怒刘氏早不拿出来孝顺自己,故而冲她吐了口唾沫,狠狠骂道:“杀千刀的东西,有好东西不知道拿来孝顺你婆婆,真真是可恶,也活该你们几个赔钱玩意儿任人欺负,迟早死在外面!呸!”
刘氏抬眼,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死死盯着张氏,冷道,“娘若是实在看不过我们母女三人,那我便带着沅儿岚儿离开纪家便是了,从此不再给纪家添麻烦,娘何必浪费口舌,这般恶毒地诅咒我们娘仨!”
张氏却是没想到刘氏会这么说,直接傻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怒道,“那自然好啊,赶紧带上你那两个赔钱丫头离开我们老纪家。”说着指了指刘氏身后的茅草屋破口大骂道,“既然你自己要走,那也不怪我这个老婆子欺负你们孤儿寡母几个,这屋子和屋里的物什可都是我老纪家的,你们一个也不许给我带走!”
平时因着刘氏是个寡妇,纪家的家务活计都是叫刘氏做的,现在刘氏想走怎么能让她如愿,怎么说也要好好压榨一番才行。
众人一见这情形,又觉得张氏过分了点,这连个茅草屋也不给住,这不是要将这孤儿寡母逼死吗?于是又有几个看不过去的开口帮刘氏说了话,都劝张氏不要太苛刻了,虽说是死了儿子,但这儿媳妇和孙女可也是自己家的。
张氏见有人帮忙说话,连忙冲着那些人大声吼道,“那么心善,怎么不把她们娘仨接你们家去养着?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倒是去当那善人便是了!”
那几人一看,吃力不讨好,于是便退了回去,各自散了,没再吱一声。
刘氏最后看了自己的婆婆一眼,自己这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不辞辛苦地照顾着她,生怕自己哪里一个做的不好,会惹了她生气。同样是做媳妇的,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就好吃好喝供着,没什么苦的累的都是自己做的,不就因为自己只生养了两个女儿,而没有生儿子吗?
刘氏忽然感觉很绝望,就连当年孩子他爹走了,也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难过,心如死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忽然,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刘氏一愣,低头一看,却见纪岚儿握着自己的手,正担忧又鼓励地看着自己。
就在这么一瞬间,刘氏忽然振作了起来。
是啊,就算自己再绝望,再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可是她还有两个孩子呢,为了她们,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向这个世界低头的,因为,她是她们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