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一个女孩要跳河。
女孩站在桥上，一座古老而又荒凉的桥。说它古老，是因为这是一座青石板桥。说它茺凉，是因为很少有人在桥上走动。而且，桥墩上缠满了薜苈。
女孩就站在桥墩上。
桥不是很宽，只有两、三米。但桥还是很长，有二、三十米。桥上走动的人确实很少。但隔一阵子，还是有一、两个人走过。一个男人，荷着锄头走上桥了。男人看出女人孩要做什么，男人于是劝起女孩来，我听到男人说：“你不要做傻事。”
女孩没做声。
男人又说：“你回去吧。”
男人说着，要从桥上下到桥墩上，他想拉女孩上来。女孩这时说话了，女孩说：“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女孩这样说，就吓着男人了，男人真不敢过去。
呆了一会，男人走开了，走到我跟前时，男人跟我说：“你要好好劝劝她。”
我点点头。
很明显，男人以为我跟女孩是一起的。但事实上我不认识女孩，我也是往这儿经过，看见女孩要跳河，我放心不下，才停下来，没走开。
不一会，又一个人走上桥了。这是一个老人，他也看出女孩要做什么，老人于是也劝起女孩来，老人说：“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女孩没做声。
老人又说：“你还这么年轻，千万不要想不开。”
女孩仍没做声。
老人劝了几句，劝不动，便摇摇头，走开了。很快，老人也走到我跟前了，老人说：“你要好好劝着她。”
我说：“我知道。”
还有人走上桥，也劝着女孩，但女孩一声不吭。有人想到桥墩上去，拉女孩上来。女孩这时便叫着说：“你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没人敢过去了，这是涨水季节，桥下洪水汹涌，女孩跳下去，肯定活不了。
我没去劝女孩，但我也没走。女孩站在桥墩上，我也站着。女孩站久了，坐下来。我也坐下来。很长时间——一上午一下午过去了，女孩都没走，而我，也没走。
后来，天快黑了，女孩开口了，女孩说：“你为什么不走？”
我说：“我想看你跳河。”
女孩说：“你为什么想看我跳河？”
我说：“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看见别人跳河，要是看见别人跳河，我一定觉得很好玩。”
女孩说：“你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不觉得你很卑鄙吗？”
我说：“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卑鄙，要是你真的跳了河，我会跳下去救你。”
女孩说：“然后，你就成了英雄，对吧。”
我说：“是这样，救了你，我就是英雄了。”
女孩说：“我偏不让你得逞。”
谁都知道结果了，女孩没跳河，她离开了桥墩，走了。
我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大概几个月后，我看见女孩了。那天，我陪着女孩在桥上站了差不多一天了，我不可能认不出她来。我在女孩走近时，跟她笑了笑。但女孩却没跟我笑，她木着一张脸，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来，她把我忘记了。
不错，女孩真把我忘记了，看见我跟她笑，女孩很陌生地看着我说：“你认识我？”
我仍笑，但摇了摇头，我说：“不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