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国,帝都。
戚府。
“夫人,外头天冷,你怎么不多披件衣服?”戚天正给戚夫人身上裹紧一件黑色披风,而后将她搂入怀中。
“玉白走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戚夫人抬起头,望进自家夫君眸中,“你能不能从宫里探出些消息来,也好叫我安心?”
“不是我不探,实在是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既已向皇上提出请辞,如今宫中之事,不便再理。”
“那不是宫中事,事关玉白!”戚夫人从戚天正怀中退出,瞪向他,“你为人父,怎么可如此?”
“夫人……”戚天正无奈,紧蹙眉头,刚想再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小厮兴高采烈的大喊。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啦!”
“什么?!”戚天正和戚夫人具是大惊,怎地女儿没回来,在外游学的儿子倒是提前回来了。
戚玉珏离家数年,如今终于学成归来。
戚天正和夫人赶到府门口,便见从一辆黑色马车里,出来一少年。
他一身烫面绵锦华袍,英眉剑潋,和玉白六成相似的清秀面孔带着憨厚的笑意。
“爹爹,娘亲!”少年咧着嘴笑开,向着两人奔来。
“玉珏!”戚夫人早在见到儿子一刻,泪已流了满脸,赶紧抬手拭干,戚夫人上下打量着玉珏,抽泣道:“怎么瘦了?身体可还好?”
“都好,娘亲。”戚玉珏笑得如孩童,明媚灿烂。
往父亲和母亲身后看了一眼,他道:“怎地不见姐姐还有姐夫?”
“你姐姐和姐夫出门去了,应该快回来了。”戚夫人爱怜的抚着幼子脸颊,“怎么瘦了这么多?早就该捎信让你回来的,都是你父亲说什么学业为重,你连你姐姐成亲都没能赶上。”
眼看着戚夫人刚擦干的眼泪又要落下,戚天正赶紧搂了她肩膀,见她嗔怪的瞪了自己一眼,他心里委屈,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轻咳一声,对儿子道:“都进去吧,别在门外吹风了。”
“对!快进去。玉珏你刚回来,娘有很多说要和你说呢。等过几日,你姐姐回来了,你们姐弟见面,又不知会把你姐姐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她从小就最心疼你。
戚府,正厅。
“儿子给父亲、母亲叩礼。”
“好!快起来!”戚夫人心疼儿子,只过了个形式便着急扶戚玉珏起身,玉珏还和小时候一样爱笑,见母亲来拉自己,他便顺势将母亲抱住。
撒娇的蹭在戚夫人肩头,戚玉珏的声音软软的,“娘,我好想你啊!”
“嗯!娘也想你。”话说着,这眼泪又是止不住。
戚天正无奈,连忙上前拍着爱妻和爱儿,转移了话题,“玉珏刚回来,一定饿了,夫人不如去给玉珏做几个他爱吃的菜?”
“可不是,若不是你父亲提醒,娘亲倒忘了。”戚夫人轻笑,一捏儿子鼻尖,“娘去给你做吃的,想是你父亲也有话对你说。”
“嗯,好。”戚玉珏乖巧的点头,憨笑的模样一点不似15岁的少年,倒像是7、8岁的孩子,这是戚夫人心中的痛,她赶紧别开脸,由小婢陪着去了厨房。
“爹。”戚玉珏一直目送戚夫人离开,这才转过身,甜甜的喊了一声。
戚天正点点头,不苟言笑的脸上却很是柔软,这个让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儿子,如今也算是长大了。
“在外这些年,辛不辛苦?”
书房里,戚天正看着稍显笨拙给自己斟茶的少年,嘴角不觉勾起。
“不辛苦,夫子对我很好,同窗们也很照顾我,只是我很笨,东西总学很久才会。”前面,戚玉珏说的很开心,直到后面一句,他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和羞赧。
戚天正叹息,严父头一次展现出慈祥的一面,他握住戚玉珏的手,道:“做人快乐就好,父亲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快乐,安稳的生活。让你出外游学,也只是希望你看一看外面的景致。”
“嗯,我都懂。”戚玉珏使劲儿点点头,眼睛里纯净无一丝杂质。他有爱自己的父母,还有很爱自己的姐姐,已经很好了。
一路赶回怀瑾国,到达帝都的时候已是入夜。
雪莲由殷折颜亲自交给即墨锦然的贴身掌事太监总管魏源。而魏源此次前来,不仅为雪莲,还带来一道圣旨,那便是两日之后,于宫中设宴,庆贺殷折颜取得天海雪莲。
那是怀瑾国正史上记载的最具争议的一次宫宴。
为了迎接远道取回天海雪莲为太后做药引的国师大人,皇帝举行为期三天的盛大宫宴。就连一直和怀瑾国分庭抗礼,久争城池地界的焰国也派出亲王赴宴。
正史记载,这三天宴会极为奢靡,百官君臣、使节来客,大醉三日,天子乐而不朝。
后人遍翻野史,却找到一段关于宫宴的奇异记载。上面说,国师夫人宴上失仪,被皇帝罚出大殿,有人竟见被罚的国师夫人与焰国亲王来往甚密。
又说,当时在御花园内,曾有四名男子为一女子大打出手,最后还是皇帝出面调停。而这名女子,一时成为怀瑾国的风云人物。
不过这一切,还都是后话。而这时候距离宫宴还有不到两天,距离玉白给殷折颜下百里醉流苏还有不到一天。
国师府,玉白房间。
重新回到凌波和微步的照顾之下,两位小姑娘惊讶的发现,她们的小姐竟然学会了不少东西,一时之间让她们稍显不适应。
不过总归还好的是,对于吃这一点,玉白一点没变,刚回来的晚上,就让她们准备出一桌子好菜。
一边往嘴里塞想了数日的美味,玉白一边和凌波微步讲这一路的见闻。当说到自己扮男装还结了一段姻缘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笑得是前仰后合。当说到塔斯教袭击和汜水村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又听得差点落泪。
这一路,玉白是一一经历过来的,不知道怎么,讲到这里,玉白却停住了,因为她突然感觉,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梦一般,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似的。
“小姐,然后呢?大人陪你放完冰灯后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和大人……”
“后来,戚青画跑去了,我就和殷折颜又闹别扭了。”玉白哼了哼,筷子不自觉的在饭碗里使劲儿的戳了几下。
“呀!我就知道,那段日子,不见青画小姐,原来她是跑去找大人了!”凌波一拍桌子,咬咬牙,满心怒火,“青画小姐怎么这样不知道身份,大人喜欢着小姐,她却要横插一刀!”
微步点点头,完全同意凌波的话,侧目看向玉白,却见她低垂着眼,微步心里暗叫不好,给凌波递了个眼神,两人赶紧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微步才小心翼翼的问:“小姐,那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早就想开了。”明显就是强颜欢笑,玉白顿时没了吃饭的胃口,便叫凌波和微步把东西都收下去。
洗了脸,她躺在床上,凌波和微步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
轻轻叹了口气,她对屏风后面道:“出来吧,你也藏得够久了。”
玉白话落,屏风后面传出异声,不一会儿,走出一人,正是沉寰。
因为他现在是人形,所以玉白不方便再带他在身边,而且这些天沉寰似乎在闹别扭,于是玉白也没提出让他暂时恢复小狼模样跟她进府的事。
只是在几人分别的时候,她出声让他去找灵姝,却没想到他竟悄悄跟她回来了。
“沉寰,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抱着被子坐起身,玉白拍拍床边,看向沉寰。
沉寰鼻子一酸,眼眶微红,慢慢走过去,他坐在她身边,伸手抱住她。
把头埋在她肩上,他蹭了蹭。
“到底怎么了?”玉白没想斥责他这样亲密的举动,在她看来,沉寰就算是变成人,也还是她的小狼,她对他从心底的那份亲昵,从未改变。
“阿白,你在殷折颜身边并不快乐,为了这份不快乐,你牺牲了那么多,究竟值得吗?”
“其实我也没牺牲很多。”玉白有些不好意思,沉寰的话,好像她多可怜似的。
她戚玉白,从来都是敢爱敢恨,如果有一天,她断定殷折颜决不能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毕竟她的灵魂来自现代,不会像古代女子一样,不爱也勉强自己。
听见她用那种安慰和轻松的语气说着并没有牺牲多少,沉寰简直疯狂,在内心里不断的叫嚣着,他知道,他知道她真正牺牲了多少,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来守护她了,可是,他能做的,只有守护,不能改变她的命中注定。
“阿白,如果你爱上的,不是殷折颜该多好?”如果你从来就没有爱上过那个人,没有爱上数不清的岁月,也许你的命运会不同,也许你早已……
“好了,别说我了,你到底为什么别扭,还没说呢。”玉白拉沉寰起身,捏了捏他的脸。
沉寰沉着脸,忍住暴走的冲动,道:“我吃醋了,一个殷折颜不够,又来一个即墨喜然,我到底在跟多少人分享你?你能不能不这么招人喜欢?!”
听到最后一句,玉白后知后觉的明白沉寰在变相的夸自己,得意的耸耸肩,她笑的一脸让人恨不得拍死,“本小姐天生丽质,桃花朵朵开。”
门内,玉白和沉寰斗嘴的声音不绝于耳,门外,殷折颜靠着门板,却是苦涩的勾起嘴角,里面那个是他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如今和另一个男子深夜谈笑,可怜他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你不进去?”不远处飘来冷冽冷冰冰的声音,可任谁都能听出那语气中的嘲讽。
“你这么闲,不若陪我喝酒。”殷折颜冷哼,抬步离开。
冷冽看着他青衣远去,又往玉白房间看了一眼,摇摇头,他足下一点追上殷折颜,道:“真的不进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也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