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到了。”
车外传来小厮低声的禀告,殷折颜闻言,嘴角一勾,慢慢的起身,终于放过她。
粗粝的手掌将她抱起,她靠在他怀里,由着他伸手帮她拉好凌乱的衣襟。侧头在她颊边啄了一下,殷折颜贴上她的发,声音深沉。
“戚玉白,不要试图挑战我,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怀瑾国的祭天大典每三年举行一次,群臣百官都要参加。不过今年的祭天大典,因为正值焰国使臣来朝,而更加的隆重。
殷折颜携着玉白到达天坛的时候,百官和使臣已经到了。把玉白交给 裳郡主照看,殷折颜离开之前特意靠近玉白的耳,嘱咐她别乱跑。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夫妻情深,但玉白却知道,他不过做戏而已。
负手站在天坛之上的男子,衣抉飘飘,微微飘拂,让人没有办法忽略的存在。
玉白站在石阶上仰望着他的背影,正看的入神,忽而脑子一空,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
千百年前,是谁也这样凝望着另一个人的背影?
“玉白,玉白,你怎么了?”
手臂叫人紧紧一握,玉白回过神来。
摇摇头,她按下心中不适,朝 裳安抚一笑,视线再次转到殷折颜身上。
没过多久,即墨锦然的圣驾便到了,祭天大典也随之开始。
首先是即墨锦然带领百官朝拜先祖、先皇,接着由国师,也就是殷折颜诵经。
一套枯燥又无趣的程序过去,玉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还有多久才结束啊。”
斜靠在 裳的肩上,玉白打了个哈欠,问道。
“快了,你别急。还有,戚玉白,你给我站好,看你像什么样子。”慕容 裳咬着牙斥她,两指使劲儿捏了玉白手臂一下。
玉白一惊,“啊!”的一声尖叫。
这意识是清醒了,可是,周围人,不,是所有人,为什么都在看她?
玉白羞愧的无地自容,狠狠瞪了 裳一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声仿佛来自天外,却是极其的熟悉。
“戚玉白,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啊!”
玉白心脏猛地一跳,越过众人去看,天坛石阶最底,缓缓走上一人。
宝蓝色云华锦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墨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此时他眼角一勾,挑眉浅笑,左边脸颊深深的酒窝加上尖尖的虎牙,可爱俊美无双。
“即墨喜然!你回来啦!”
玉白再难忍耐,快步朝男子跑去,一下子扑到他身上。
即墨喜然张开手臂接住她,小心的护在怀里,掌下温柔的抚着她的发。
冷不防一记凌厉眼神射来,即墨喜然下意识的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丹凤眸光。
在玉白还犹自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时候,即墨喜然却突然放开她,玉白一怔,人已经被他护到身后。
从即墨喜然身上散发出的是极为锐利的气息,玉白一震,一抹月白色身影已近在眼前。
“皇子殿下刚刚回来,是否还有一事不明?”随着一声冷笑,玉白手臂一疼,身体便被一个温热怀抱揽住。
“殷折颜,你有什资格碰她!放开!”即墨喜然怒吼,腰间佩剑随即拔出,一剑直指殷折颜心脏处,他看着玉白的眼神复杂心痛。
他知道了?玉白愣住。即墨喜然知道了自己已经嫁给殷折颜了,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呵?若说没资格,皇子殿下才真是没资格的那人吧,戚玉白,她是我的妻。”殷折颜眉眼倏地一暗,将玉白推到一边的瞬间两指已捏上即墨喜然的剑尖。
即墨喜然手腕一滑挣脱开,侧目看了玉白一眼,再次朝殷折颜挥剑。
两抹身影飞旋而起,殷折颜只守不攻,即墨喜然却招招凌厉。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还是身为皇帝的即墨锦然最先反应过来。
焰国使臣还在,他的皇弟便和他的国师打的难舍难分,不嫌丢人吗!
“即墨喜然!殷折颜!你们给朕住手!”即墨锦然大吼,天子是真的发了火。
群臣大惊,立即跪地称皇上息怒。
殷折颜眉间一凛,闪身躲开即墨喜然的剑花,一掌劈断了他的剑。
随着宝剑落地发出清脆响声,天坛陷入沉寂。
皇宫,蟠龙殿。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祭天大典,使臣还在,你们就大打出手!”一掌震在身前御桌上,即墨锦然额角青筋爆出,当真怒急。
殿中,即墨喜然和玉白老老实实的跪着,殷折颜却负手而立。
玉白偷偷瞥他一眼,不禁愤恨。身为国师,真是特权多多,明明三人一起受训,他们要跪着,他却因身份而免跪。
“折颜,你从不是冲动之人,今日之事,是为何故?”即墨锦然话落,眼神扫过低头跪着的玉白。这女子难道这么快就得到了殷折颜的心?殷折颜不惜折寿为的,不是这女子的姐姐吗?
“皇上,今日的事,乃是折颜的错,但为妻子,折颜必须如此。”殷折颜拱手,淡淡道。
玉白见惯了他冷冰冰,此时他说为她,她虽然知道那必是谎话,却也忍不住心里一甜。
即墨喜然见身旁女子情不自禁露出温柔笑意,心里不禁酸涩胀痛。
他是先皇三子,母妃虽然是四妃之一却不算受宠。他的哥哥当了皇帝,却又不是亲哥哥。
他小时候便喜欢围在玉白身边,插科打诨的事情两个人没少干,称得上是极亲的青梅竹马。
他喜欢她,从见到她第一眼起。没有人知道,他为了给她更好的,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
三年前,他出去游学,是因为他想能够配得上她。
其实,他不是出去游学,而是帮助皇兄秘密清除障碍。他想,他做了这些,便可请求皇兄赐婚,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已嫁为人妻。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折颜,今日你都不该如此。还有喜然,你才刚回来,就在使臣面前做出如此荒唐事。戚玉白已嫁给殷折颜,不管你心中对她存着什么念想,或者小时候情意如何,这样的事,都不可以再发生,明白吗。”
天子的威严,本就不是可以挑战的事。
即墨喜然咬着牙应了一声,心脏却疼的紧。
从大殿出来,三人都没有开口。
玉白沉默的坐上回府的马车,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刻意忽略即墨喜然追随的视线。
直到车帘合上,她舒了一口气。
而靠椅在软榻上的殷折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话的回到国师府。
晚膳玉白没怎么吃,凌波和微步一听即墨喜然回来了,就知道小姐为什么心情不好了。体贴的两个人并不多说话,收拾好东西就退下了。
只着白色单衣,玉白搬了个椅子到窗下,推开窗棂,她抱肩缩在椅子上,怔楞的望着夜空繁肆。
小时候和喜然相处的一幕幕划过眼前,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喜然喜欢自己。可是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强求的。她也曾经想过,若是有一天,她没有遇见心尖上的那个人,或许会嫁给喜然也不一定。但命运却让她遇见,爱上,另一个人。
“怎么?在想三皇子吗?”微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玉白一惊,方才注意到窗外不远处,殷折颜一身青衣,凌风而立。
他什么时候来的?
玉白撇撇嘴,故意扬声傲气的吼:“是啊!怎样!”
“你!”显然殷折颜没想到玉白的回答这么直接,一个闪身,玉白只觉眼前一花,殷折颜已站在她跟前,两个人只隔着一个窗台。
他高大,英朗,这时候她又是坐着,所以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
他的眼里,满满的情绪,那是以前的殷折颜不会有的。
玉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以前的殷折颜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可是就像是一种牵引,她就是知道。
“殷折颜,你是吃醋了吗?”她白衣单薄,小小的缩着肩膀,黑发随意的披散着落在肩头,仰着脸问他的时候,下意识的咬着下唇。
这瞬间,殷折颜体内莫名燥热,忽然很想吻她,很想她唇上的温度。
“戚玉白,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只是想了一下,殷折颜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下,视线转到另一边,“我怎会吃你的醋?”
“真的吗?殷折颜,你都不在意我和喜然?”
“不在意。戚玉白,还要我说多少次,别再枉费心机了。”
为什么会爱上?
玉白低下头,耳边是他离去的脚步声。
今晚的风是不是本来就很凉,为什么她会这么冷呢?
“你就这样走了?”冷冽坐在树梢,一手握着一把银色宝剑,另一手拿着一壶酒。
“与你何干。”殷折颜冷笑,五指并拢,内力一聚,冷冽手中酒壶便到了他手里,仰头喝了一口,眉间不禁皱起。
冷冽一声低笑,旋身而下落于殷折颜身侧,从他手里夺回酒壶,“你的心不静,不宜饮酒,会醉。”
“醉?你何时见过我醉。”
“是没有,但不代表不会。”
“呵!可笑。”
青衣一闪消失在檐后,冷冽摇摇头,叹息。
这是玉白在国师府的第一次离家出走。
刚和殷折颜闹了别扭,玉白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差了。换了身男装,给两个企图拦她的小厮吃了雷蛋,她便从国师府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