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需要一个人,一件事,便能将过去那一丝奢望击个粉粹。那日树林,他救她,她还以为他心里对自己总该有一份特别,却想不到他心中的特别其实都给了另一个女子,那女子偏偏还是她最讨厌的人。
最好的惩罚就是像现在这样磨破她的自尊吧。
晨起风波后,凌波和微步只被罚洗全府衣物,而她就被罚去清扫炼丹阁。
就这样沦为下人,不过一夜,还真是诸多变故。
刚过午后,玉白由戚青画的管事嬷嬷带着去了炼丹阁。
接过管事嬷嬷扔给她的扫把和抹布,玉白哼了一声,转身一掌推开阁门。
袅袅的沉木香袭来,玉白却因为这香味而想起殷折颜,不觉使劲儿的甩了甩头。
一楼正中间立着一鼎很大的炼丹炉,旁边的墙壁都被改成可以装藏书的书格,最上面的藏书甚至要踩着梯子才能够到。
通向二楼的是一架旋转云梯,玉白好奇心作祟,生了逛阁楼的念头,把扫帚和抹布往地上一扔,人已经快步上了云梯。
云梯通向的二楼有很多房间交错,虽然门匾上的名字各有不同,但对于路痴的玉白来说,还是看花了眼。果断放弃这里再次登上云梯,转眼间她上了四楼,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露台。
兴奋的朝着露台跑去,待玉白站定,不禁惊喜的发现,从这里看下去,竟然将整个灵草园收入眼底。
如今,她总算知道,原来那日,殷折颜便是站在这里发现她踢了灵草的吧。
“让你来打扫炼丹阁,你倒是有心思在这里赏景儿?”带着嘲讽语气的女声自背后响起,玉白似是并不感到意外,嘴角慢慢勾起,她转过头,正对上戚青画复杂难辨的目光。
“我来赏景儿,莫非姐姐也有兴致?姐姐不在殷折颜那里装柔弱扮可怜,怎地有空来这里看妹妹。”
“你这时候倒是承认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了?”戚青画冷笑一声,声音极为凌厉,眸里闪着阴狠的光,她抬脚往前跨了一步,狠狠盯着玉白。
“我烦的很,不想和你在这里玩无聊的文字游戏。”玉白不耐的皱了眉,从露台出来几步就要越过戚青画,却不想经到她身边,戚青画忽然间伸手握了她的手腕。
戚青画这女人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想到这时候手劲儿还挺大,玉白被她抓住,倒真是一时动弹不得。
“你给我放开!”到底是习武之人,玉白微微使了寸劲儿反手一扭,手腕便从戚青画掌心挣脱开不说,还将她推个趔趄。
也不再废话,玉白抬步便走,却徒然听见背后传来戚青画尖锐凄厉的大吼:“戚玉白,明明我们都是戚家的小姐,为什么你总是高高在上,我就低到尘埃?”
脚下的步子再难移动分毫,玉白强忍着撕碎戚青画的冲动,冷冷的转过身看着她,“戚家的小姐?戚青画,你当真不知你这小姐的名分是怎么得来的!若不是爹爹那时候喝醉了酒,你那娘亲能有机会!”
“戚玉白,你果然是知道的。”
从来都是温婉娉婷的女子狼狈的低下头,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她早便猜到戚玉白对自己的敌意这么深,可能是因为知道娘亲得到父亲宠幸的真相,果不其然,戚玉白是早就知道的。原来这么多年,她在戚玉白眼里连庶出都算不上。
“总之,戚青画,既然你有本事和我同嫁进国师府,那我们便正大光明的争上一争,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不是。”
“呵呵?尚未可知吗?”戚青画听了玉白的话忽然低笑,缓缓的抬眸,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里多了样东西。
那东西,玉白认得,――火折子。
“你想干什么,戚青画。”
“我么?戚玉白,我想告诉你,就是此时,我便让你知道,谁才是折颜心尖上的人。”
两个小少年乖巧的跪在蒲团之上,悄悄抬眼去看闭目入定的男子,可怜兮兮的缩起肩膀。不过是偷懒少抄写了几章经文,便被罚去闭门思过5日,连百年难得的师傅成亲的热闹也没赶上。
“师傅,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小心翼翼的开口,少年们对视一眼,将身子俯的更低。
可还没等到殷折颜开口,“哐!”的一声,是身后的门被人用力的推开。
跪在地上的小八和小卦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原来是管事嬷嬷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你这老妇!好没规矩!怎地连门也不知道敲了!”小八低声啐了一句,一脸不屑。
那管事嬷嬷却顾不得挨了骂,只是大喘了几口气,急吼吼的禀告:“大人!大人!不好了!炼丹阁走水了!”
然后,嬷嬷话落,一个闪影,刚才还在莲花座上入定的男子已然不见踪影。
漫天的火光很快从四楼烧起,热浪一阵阵的袭来,灼人心肺。
玉白被熏烟呛得鼻涕眼泪直流,抽出腰间丝帕捂住口鼻,她朝对面跌趴在地上满脸污黑的女子愤怒大吼:“戚青画!你这女人疯了吧!”
“我,咳,我没疯。我让你看,看……”
“看什么看!你这疯婆子!”
玉白低斥一声,没理会美人的惊遽恼怒,快速朝戚青画爬过去,她一把扯住对方的手臂。
“戚玉白,你做什么!”戚青画一惊,下意识的要挣脱,可她远远没有玉白力气大,挣扎之下倒把力气耗了不少。
“我能干什么,让火烧死你?”不耐的翻了个白眼,玉白眉间深锁,四处观察一下,热气,烟尘扑面而来,视线模糊,呼吸也开始困难。
“我们去顶楼。”终于下了个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决定,以前学过的火灾求生那一套完完全全成了摆设,玉白顾不得许多,将戚青画拉起,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摸上了云梯。
火势很大,很快便烧了上来,手臂、脚底是焦灼无助的疼痛,玉白咬紧牙,把戚青画拽的更紧了些。
“我,我们不会有事的,折颜,很快就来了。”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戚青画身体本就柔弱,这时是再难移动,连带着玉白一起跌坐在地,她扯住玉白的手臂,勉强低语。
“此时危机,你不想着求生,就知道依赖殷折颜那厮!”玉白使劲儿的拍了戚青画脸颊一下,让她打起精神。
连拉带扯的拖住她起身,两人撞开通向顶楼的木门,扑了进去。
这里,没了路。
浓烟越发的大起来,艰难的呼吸也不能再维持,眼睛酸涩胀痛,玉白侧头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戚青画,突然咧嘴笑起来。
看来今日注定要和最讨厌的人死在一起了,还真是老天作怪!
可是该死的,殷折颜,你怎么还不来!
心,痛到极点,一阵无法抵挡的眩晕袭来,玉白下意识的把戚青画抱在怀里,身边的物体不断发出毁灭的声音,似乎地狱的手,近在眼前。
模糊中,怀里一轻,玉白堪堪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一身青色素衣的男子立于不远,手里正小心的拥着昏死过去的戚青画。
戚青画想让自己看到的,终于看到了。他心尖上的人。
那是殷折颜从未见过的妖娆绝望的笑容,就那样清晰的显现在一个女子的脸上。
那个女子,他厌恶着,却又无法逃避的和自己扯上了关系。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死去,一切的烦恼不就可以消失无踪了?
可是――
玉白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的绝望过。在一段自己从未体验过的美好感情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吗?
他不想救自己。这是玉白在殷折颜眼睛里面读到的东西。
这样,也好,既然她不是他心尖上的人。
可是――
她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接着眼前一花,只听到木柱倒塌砸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她还来不及反应,已经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玉白大吃一惊,精神回来了几分,腰间一松,他收了手中软剑,用手臂将她环住。
“为什么救我?”她低着头,声音如蚊,语带涩意。
殷折颜没有回答,低眸凝着怀中女子的发顶,紧抿薄唇,侧目示意冷冽护好戚青画,两道身影劈开屋顶,璇跃飞出。
那火整整烧了有两个时辰,虽然下人们尽力挽救,但这炼丹阁终究是毁了。
小八和小卦跑来看热闹的时候,玉白正裹着披风被凌波和微步围在中间,两个小少年探头看了一眼这位新晋的师娘,又转头看向那边被师傅温柔揽在怀中宽慰的另一个师娘,摇摇头。
“她就是一个祸星。”小八瞪着玉白,小声的在小卦耳边嘟囔了一句。
“小姐,你真的没有受伤吧?”手下轻柔的给玉白搓着冰冷的双手,凌波担忧的问道。
半天,玉白只是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步和凌波对视一眼,具都蹙起眉心。
微步伸手将玉白披风的领口拉紧了些,玉白的身体便受惊似的抖了一下,她心一疼,顾不得多想便将玉白抱住。
玉白轻轻的用下巴摩擦了下微步的肩膀,眼神划过不远处的殷折颜,胸腔不由泛起苦涩,缓缓开口:“我们回去吧。”
长时间的熏了烟,她的嗓子干涩肿痛,声音发出来也是沙哑的,两个小婢子听得红了眼,赶紧扶着她站起身。
回到房间里,玉白喝了水,连衣服也没换便躺到床上。
凌波和微步知道小姐是看见国师大人只顾着安慰青画小姐所以心里难过,她们不敢出声打扰,只静静的陪着。